贾探春前脚回了房,后脚琥珀就跑了来问:“三姑娘,今儿你可跟着老太太吃午饭么?老太太刚才特意让我来告诉你,她要迟一些吃,让你若是耐烦,就等着她。”
贾探春只觉得累,问道:“今儿大嫂子和二姐姐四妹妹怎么吃?”
琥珀笑道:“刚去告诉了她们,让她们自己吃呢。”
贾探春也不管琥珀会不会当着王夫人的面儿回禀给贾母,只管自己往床上一扑,呻吟道:“那就好。我要睡一下。待书,等老太太那边传饭了再叫我。”
翠墨一见,一边抱怨一边三步两步上了床替她脱衣裳歇簪环:“这倒是做了些什么大事!就累得这个样子了。给老太太张罗三顿饭都没见姑娘这样乏过。”
琥珀看着抿着嘴笑,待书便拉了她出去,也抱怨:“今儿本就起得早,怕去了王府规矩大闹笑话,连饭也没敢多吃。看她嘴唇干的这个样儿,怕是去了连口水都没喝着——你可别跟老太太说,看又心疼。”
琥珀答应着,心里却明白,回了正房,只当看不见王夫人,轻轻脆脆地告诉贾母:“三姑娘怕是乏坏了,回去就倒下,待书和翠墨拽起来给换装,两只眼睛迷糊得发直。我问要不要等着跟老太太一起用午饭,姑娘有气无力的,就回了一个好字,倒头就睡了。出来听着待书和翠墨抱怨,才知道,姑娘头一回去王府,怕丢了咱们家的脸,早饭没敢多吃,水也没敢喝。我瞧着,嘴唇上都爆皮了。”
果然,贾母顿时心疼不已,一迭声地让人去给炖汤,又跟王夫人抱怨:“我这真是老了,精神头儿短了。一早她来用饭,我都忘了这些事,也没教她。”顺口又埋怨王夫人,“我忘了,你也忘了不成?也不知道宝丫头她娘有没有教给她。饿着咱们自己家孩子也就罢了,别饿着人家的孩子!”
王夫人分明知道贾母是在指责自己没有尽到为人嫡母的责任,便当听不懂,且跟贾母说正事儿:“您看,这牛、陈两家,咱们要不要送个礼贺一贺?”
贾母嗤笑一声,挥手道:“贺什么贺?这简直是打咱们几家子的脸。不是原本连宝丫头都想搁进去?如今咱们家算是得了便宜,倘若这个时候赶着上去卖乖,他们不敢怨恨怡亲王府,到时候可就全都移在咱们家身上了。罢了,回头有机会,我跟那两家子大人感慨几句,也就是了。”
王夫人点了头,又问:“后天是镇国公府,也不知道他们家还有没有那个心思。”
贾母摇头道:“大家都是明白人。彤姐儿虽是嫡女,却不在长房。何况,这个时候倘或说一句不办了,不是摆明了不满怡亲王府的做法?李氏当场发话,两位夫人又没有当场驳回去。事情都定下来了,难道还有个反悔不成?就李氏那脾气,太后又明摆着帮着她,这满京城,她挑谁就是谁。现在闹起来,那不是结亲,竟是结仇呢!”
王夫人叹道:“只是两个花儿一样的正经姑娘,就这样给人做了妾,我这心里……”
贾母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低声道:“这是大人没教好。若果然家里大人没有那个攀龙附凤的心思,耳提面命告诉孩子们必要绕着麻烦走。她们四个能去了花园子自己闲逛?怎么不见三丫头和冯家的芸姐儿后头也跟着去?那就是摆明了两个姐儿心里明镜儿似的,躲了!”
王夫人跟着点头:“都是命数啊……”
婆媳两个感慨了一回,贾母便让她回去歇着,不必伺候自己的午饭了。王夫人自去不提。
探春被叫醒,简单妆饰一下就去了贾母处用饭。
贾母百般地心疼她,又道:“亏得宝玉今儿又跑出去逛了。不然我也没那个机会好好给你做些好吃的。”又问琥珀:“特意让他们炖的鸡汤呢?快给姑娘端上来。”
探春开心,便故意地跟贾母撒娇:“老祖宗,我才不喝汤,我要吃肉!”
贾母哈哈大笑,爱怜地把她抱在怀里,道:“有有有!我怎么会不记得我们三丫头最爱吃肉?今儿特意令人酱了肘子给你吃。”又小声儿道,“可不能告诉旁人去!大姑娘家家的,天天惦记吃大肉,让人听见了,该笑话你了!”
探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搂着贾母的脖子,先发制人:“老祖宗必是要跟我说怡亲王府的事儿。我不听我不听!那些话我们女孩儿就不该知道。何况我也都猜着了。”
贾母心中一动,笑着问:“你猜着什么了?”
探春双手蒙住自己的眼睛,低下头,道:“左不过是李王妃娘娘和戚侧妃娘娘争持,先拐了韩梅当二爷的正妻,又抢了牛丽彤和陈娇梨给世子爷做侧室呗!”
贾母看了看她,笑:“你的耳报神倒是快。这是谁说给你的?你太太说你可是没机会听见这些话的。”
探春放下手,撇嘴道:“这哪儿还用人说给我听?我跟芸姐儿听见那个嬷嬷哭的话,我就猜着了。差点儿还跟芸姐儿打一赌呢!”
冯紫芸这边听了母亲细细地说了,不由惊呼:“贾三姑娘真是神了!”
卢夫人忙问怎么回事。
冯紫芸把探春的话一一告诉了母亲,赞叹道:“你说她是怎么都猜到的?”
卢夫人的注意力却完全偏离了方向,一心一意地收拾起自家闺女来:“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光长个头儿不长脑子!以后啊,你别老是跟着你爹爹和哥哥胡闹了,好好地跟着我在家里绣花儿,娘也仔细给你讲讲这些内宅妇人之间的阴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