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纣王在鹿台专等孕妇来看验,只见当驾官启曰:“有箕子等候旨。”王曰:“宣。”箕子至台上,俯伏大哭曰:“不意成汤相传数十世之天下,一旦丧于今日,而尚不知警戒修省,造此无辜恶业,你将何面目见先王之灵也!”纣王怒曰:“周武叛逆,今已有元帅袁洪足可御敌,斩将覆军,不日奏凯。朕偶因观雪,见朝涉者,有老少之分,行步之异,幸皇后分别甚明,朕得以决其疑,于理何害。今朕欲剖孕妇以验阴阳。有甚大事,你敢当面侮君,而妄言先王也!”箕子泣谏曰:“臣闻人秉天下之灵气以生,分别五官,为天地宣猷赞化,作民父母;未闻荼毒生灵,称为民父母者也。且人死不能复生,谁不爱此血躯,而轻弃以死耶。今陛下不敬上天,不修德政,天怒民怨,人日思乱;陛下尚不自省,犹杀此无辜妇女,臣恐八百诸侯屯兵孟津,旦夕不保。一旦兵临城下,又谁为陛下守此都城哉。只可惜商家宗裔为他人所掳,宗庙被他人所毁,宫殿为他人所居,百姓为他人之民,府库为他人之有,陛下还不自悔,犹听妇女之言,敲民骨,剔孕妇,臣恐周武人马一到,不用攻城,朝歌之民自然献之矣!军民与陛下作仇,只恨周武不能早至,军民欲箪食壶浆以迎之耳。虽陛下被掳,理之当然;只可怜二十八代神主,尽被天下诸侯所毁,陛下此心忍之乎?”
纣王大怒曰:“老匹夫!焉敢觌面侮君,以亡国视朕,不敬孰大于此!”命武士:“拿去打死!”箕子大叫曰:“臣死不足惜,只可惜你昏君败国,遗讥万世,纵孝子慈孙不能改也!”只见左右武士扶箕子方欲下台,只见台下有人大呼:“不可!”微子、微子启、微子衍三人上台,见纣王俯伏,呜咽不能成语,泣而奏曰:“箕子忠良,有功社稷。今日之谏,虽则过激,皆是为国之言。陛下幸察之!陛下昔日剖比干之心,今又诛忠谏之口,社稷危在旦夕,而陛下不知悟,臣恐万姓怨愤,祸不旋踵也。幸陛下怜赦箕子,褒忠谏之名,庶几人心可挽,天意可回耳。”
纣王见微子等齐来谏诤,不得已,乃曰:“听皇伯、皇兄之谏,将箕子废为庶民!”妲己在后殿出而奏曰:“陛下不可!箕子当面辱君,已无人臣礼;今若放之在外,必生怨望。倘与周武构谋,致生祸乱,那时表里受敌,为患不小。”纣王曰:“将何处治?”妲己曰:“依臣妾愚见,且将箕子剃发囚禁,为奴宫禁,以示国法,使民人不敢妄为,臣下亦不敢渎奏矣。”纣王闻奏大喜,将箕子竟囚之为奴。微子见如此光景,料成汤终无挽救之日,随即下台,与微子启、微子衍大哭曰:“我成汤继统六百年来,今日一旦被嗣君所失,是天亡我商也,奈之何哉!”微子与微子启兄弟二人商议曰:“我与你兄弟可将太庙中二十八代神主负往他州外郡,隐姓埋名,以存商代禋祀,不令同日绝灭可也。”微子启含泪应曰:“敢不如命!”于是三人打点收拾,投他州自隐。──后孔圣称他三人曰:“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谓“殷有三仁”是也。”后人有诗赞之:
莺啭商郊百草新,成汤宫殿已成尘。为奴岂是存商祀,去国应知接后禋。剖腹丹心成往事,割胎民妇又遭迍。朝歌不日归周主,可惜成汤化鬼磷!
话说微子三人收拾行囊,投他州去了。纣王将三妇人拿上鹿台,妲己指一妇人:“腹中是男,面朝左胁。”一妇人:“也是男,面朝右胁。”命左右用刀剖开,毫厘不爽。又指一妇人:“腹中是女,面朝后背。”用刀剖开,果然不差。纣王大悦:“御妻妙术如神,虽龟筮莫敌!”自此肆无忌惮,横行不道,惨恶异常,万民切齿。当日有诗为证:
大雪纷纷宴鹿台,独夫何苦降飞灾!三贤远遁全宗庙,孕妇身亡实可哀。
话说当日刳剔孕妇,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次日,有探事军报上台来:“有微子等三位殿下,封了府门,不知往何处去了。”纣王曰:“微子年迈,就在此,也是没用之人;微子启弟兄两人,就留在朝歌,也做不得朕之事业;他去了,又省朕许多烦絮。即今元帅袁洪屡见大功,料周兵不能做得甚事。”遂日日荒淫宴乐,全不以国事为重。在朝文武不过具数而已,并无可否。
张奎远远看见高明、高觉揭下皇榜心中不免有些悲凉,心想:虽然这二人长得有点惨不忍睹,但过些时日也是自己的同门师弟,辛得师尊安排,否则自己定阻止二人揭榜,一路走来看见的全是尸横遍野,纣王被妲己迷得不理朝政,前几日更是干出了敲骨验盈亏,剖腹验阴阳的掺无人道之事,想想当初自己竭尽全力守护商朝,妻子更是为国捐躯。不曾想自己守护的确实这么一个混账玩意,师尊说的不错愚忠害人啊!转身朝城外走去。
招贤榜篷下,百姓见高明高觉二人,生得相貌甚是凶恶:一个面如蓝靛,眼似金灯,巨口獠牙,身躯伟岸;一个面似瓜皮,口如血盆,牙如短剑,发似朱砂,顶生双角,甚是怪异,往中大夫府谒见。飞廉一见,甚是畏惧。行礼毕,飞廉问曰:“二位杰士是那里人氏?高姓?何名?”二人欠身曰:“某二人乃大夫之子民,成汤之百姓。闻姜尚欺妄,侵天子关隘,吾兄弟二人愿投麾下,以报国恩,决不敢望爵禄之荣,愿破周兵,以洗王耻。子民姓高,名明;弟乃高觉。”通罢姓名,飞廉领二人往朝内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