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群蝙蝠从虚掩的门缝中涌入进来的时候,布达尔正把一大碗酒灌进口中。

此时是下午六点,草原的太阳要比别的地方落得更早,好在大厅里的灯早已提前点亮,因此屋内倒不至于显得昏暗。布达尔眯着眼睛环视周围扭成一团举杯痛饮的手下,将口腔里含着的酒液一点点挤进喉咙。

这尽是些蠢货,他想,但是蠢货总比聪明人可爱——至少比自作聪明的人可爱。他已经活了五十多岁了,已经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没办法预料。但只有一点布达尔可以肯定,那就是自己绝不会死在一个聪明人手里。没错,他讨厌聪明人。那些家伙总是把企图藏在笑脸后面,滴溜着眼睛试图用语言和话术蒙骗你。但这对老布达尔起不了作用,因为他会在他们说话前就砍下他们的脑袋。呵,聪明人。聪明人和匪盗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是匪盗清楚自己死后会下地狱,而聪明人则总在做梦。他们自以为自己创造了什么,其实只是把世界变得更糟;政治?法律?那都是聪明人玩的把戏。布达尔仿照他们建立了一个城市,结果也弄得很不赖。他认为这是一个绝妙的嘲讽,但却不知道该向谁炫耀。

“让您久等了,布达尔阁下。”

布达尔闻声抬起头,一群蝙蝠正在那里汇聚成人型。片刻之后,一个面色苍白的英俊中年男子出现在那里。

“不要用‘阁下’去称呼一个盗匪头子。”布达尔举了举酒杯:“那是对文明人的叫法,你觉得我像是一个文明人吗?”

中年人——很难这么描述,因为这类生物的外形并不透露出他们的年龄——笑着向布达尔致意,并在他的示意下走向布达尔旁边的座位,周围的其余匪盗视他如无物。

“文明不过是人类长久积淀下来作为基石的法则而已。”他轻轻地拉开布达尔身旁的椅子,向布达尔施礼后慢慢坐下:“在这座城市,您就是文明。”

他的话引得布达尔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虽然你身上的血液味令我作呕,但说的话还算有见地。”布达尔上下打量来者的身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作为人类时的名字是珀西·戴维德。”吸血鬼微微欠了一下身子:“我和我的族人不久前刚刚入住布达尔城,我特地代表我们一族来向您传达我们的善意。”

“布达尔从不需要善意。”布达尔举起酒杯:“你们的来去也无需我的首肯。”

“但无论如何,是您给了我们一个栖身之所。”珀西恭敬的说:“您知道,外面的人正进行着针对我们的种族迫害。”

“我不知道什么叫做‘迫害’——盗匪的字典里没有这个字眼。”布达尔说:“但是据我所知,你们族群里有一些人和外面的人们相处得还不错。”

“那是一群叛徒,是异端主义者。”珀西显露出不屑的表情:“他们自称为‘新血族’,主张和其他种族和平相处,甚至尝试使用药物抑制自己的吸血冲动——而这无疑是反传统、反自然的邪恶行径。”

“但是他们因此得到了人们的认可。而你们,却不得不东躲西藏,以逃避种管会[注]与猎魔人的追杀。”

“这只是一时而已。”珀西一脸愤懑:“布达尔阁下,希望您不要和其他人一样被他们蒙蔽。人们的陋习之一就是他们总喜欢在事物前加上‘新’字以试图和原物作出区分,然而这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这种举动恰恰证明它和原本的东西并无区别——您会把魔能灯称之为新煤油灯吗?——重要的并不是前缀,而是跟在后面的东西。他们既然还是血族,就跟我们没什么不同。总有一天,当他们的忍耐到达极限的时候,就会亮出自己的獠牙。”

言语激动间,珀西说着甚至站了起来。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同时发现布达尔对此并无兴趣。他为此鞠躬致歉后慢慢坐回座位上。

“你来总不会是为了向我主张你们的合法性。”布达尔一面举杯,一面斜着眼看向旁边。

“您说的没错,布达尔阁下。”珀西慢慢举起酒杯:“我们主要是想得到您的一个许可。”

“哦?我不知道自己能给你什么许可。”

珀西将只轻啜了一口的酒杯放到桌上,郑重的说:“很简单,我们希望您允许我们在您的城市里进行狩猎。”

听到珀西的话,布达尔——

“噗——噗哈哈哈哈哈哈——”

他似乎听到了什么滑稽的话,大声发出狂放的笑声,甚至顾不得嘴里淌下的酒。

珀西呆呆的看着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匪盗,随着笑声的继续,他左右看向周围。其余的匪盗甚至没有看向这边,他们从刚才起就对这个吸血鬼表现出来的贵族做派感到不满,现在只是喧闹着互相灌酒。

笑声在半分钟后才停止,布达尔用左手擦掉下巴胡子上沾着的酒,扭头看向吸血鬼:“你们管那个叫狩猎?”

珀西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那根本不叫什么狩猎。明白吗?狩猎是用刀、用脑子,和危险的野兽一起玩的游戏,它们有爪子,还有未退化的尖牙。它们会在森林里、在草原上,但绝不会在这里。这座城市里没有野兽,有的只是被驯养的家畜。”

珀西对布达尔的理论一点不感兴趣,他更在意这段话中隐藏的含义:“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食用那些家畜?”

“随便。你们尽可以自由享用。”布达尔举起杯子:“这里是布达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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