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12月29日二十一点三十六分,大雪。白色的外套披在了整个华沙城的大街小巷上,除了偶尔经过的车辆,可谓是空无一人。
“今年的冬天,和往日有点不一样啊,”门口响起了格兰藏姆的敲门声和感慨,“去年这个时候,扫雪车早就出来不知多少次了。”
“大概吧……”我简短地回答,“但去年冬天,我从亚特兰大去了旧金山。啊,别太拘束,坐吧。我知道,军营里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说到“杂七杂八”的时候,我特地用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圈,把整个房间框了起来,边划边说,“没办法,在后方单位,就必须要面对这种东西,不是吗?”
说起来……我从五月份转入华沙总部至今,也有半年了吧……
一如全人类所见,世界帝国已经撑不住了。尤里甚至懒得再发布一些奇奇怪怪的诏书,更懒得再下令了。在我离开平壤之后不久,美国就登陆了日本列岛,中苏联军也攻入了台湾和长白山以南,远东的世界帝国统治区瞬间就崩溃了。
欧洲更是如此。除了地中海沿岸,联军和盟军已经收复了所有的土地。可惜的是,在尤里竭泽而渔的压榨下,欧洲大部分的地方,如今已经成为了土阔人稀的荒野。
举目所见,不说远的,华沙解放至今已经三个月了,除了联军司令部,到处还是战前的废墟。
而且……除了地中海沿岸,虽说世界帝国只在撒哈拉沙漠深处可能还存在着残余势力,但等到消灭了尤里,消灭了世界帝国之后呢?莫斯文克会和杜根一起坐下来,好好谈谈关于世界和平的事情吗?
毫无疑问,不会。也许杜根是和平主义者,但盟军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失败者,鹰派人士不在少数。而莫斯文克是个擅长战争的高手,他不会拒绝盟军国家的挑战。
这非常有趣。虽然说战争对我而言有利无弊,但是……我们已经没有尤里这样的,能在战争初期摧毁对方超级武器的“杀手锏”了。
等等……有趣?什么时候我竟然也会觉得……战争很有趣了?
“指挥官同志?”格兰藏姆的喊声把我从思考拉了出来。我一惊,才知道自己竟然又发起了呆。
我笑了笑,摆摆手说:“不好意思,我可能未老先衰了。联军总部里有不少专门用于养老的职务,只不过我的同行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只有我……可能年轻了些。”
我一屁股重新坐回了摇椅,格兰藏姆和碧塔坐在了我对面,坐在温暖的火堆边上。没想到,这个我从黑森林和摩洛哥两次救出来的德国大学生也加入了军队,而且加入的是风暴小组,还是通讯联络官。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在摩洛哥,我要击毙碧塔以绝后患的时候,格兰藏姆会对我拔枪相向了。看他们互相交流的眼神就知道了。
“说起来……我们都很感激您,指挥官同志,”格兰藏姆突然变得严肃了,“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大家可都是都很想您呢。”
“可是我却回不来了,”我苦笑着,看了一眼这陈设华丽的房间,轻叹了一口气说,“而且,你也不用叫我指挥官同志了。我不是你的上级,你也不归我管——说实话,我也不负责管什么东西了。”
看着面前两人正襟危坐的样子,我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我已是迟暮之年的老干部,而面前的格兰藏姆和碧塔是接替我这个位置的年轻的接班人。我这个老者在向年轻的后辈传授人生经验一样。
格兰藏姆端端正正地坐在我的对面,军服衣领上的金质麦穗齿轮铁锤镰刀领章,在壁炉和灯火之下熠熠生辉。他神情严肃地回答道:“指挥官同志……无论到什么时候,您都是风暴小组的指挥官。”
我假装无所谓地看着格兰藏姆。别装了,成为我,超越我,让风暴小组在你手上变得比在我手上更加辉煌,难道不是你的目标吗?
可是在格兰藏姆的眼中,我所看到的,只有真诚。这种真诚我曾在初入风暴小组的新兵眼里看到过,那是种近乎个人崇拜的真诚。
“不要这样。”我喃喃自语。
“什么?”格兰藏姆没听清。
“别把我夸得那么神奇,”我苦笑着说,“现在看来3,马克耶布卡少将的传奇神话要结束了。每一段神话的最后一个篇章,就是主人公坐在温暖的摇椅上,向后代、接班人、记者、传记作家、秘书之类的人唠唠叨叨说个一大通废话。从壁炉边说到大学讲台,从大学讲台说到医院里,从医院里送到去火葬场的路上,最后在墓碑前进行一个小结。就像现在这样,不是吗?”
“为什么是小结?”碧塔忍不住问,“马克思同志不是说,人死了之后,精神就应该消亡了呀?”
“那就看后代的了,”我一脸认真地回答,“勤勉的后代会把这个神话写成史诗与战歌反复吟唱,一直唱到坟墓里的你耳膜碎裂也不肯停歇;只有懒惰的家伙才会把小结变成总结,你反倒乐得清净。”
格兰藏姆再也忍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我对此只有报以苦笑。此时此刻,也只有我,在这个笑话面前是笑不出来的。因为我说的是真的,现在的我和养老没区别。
“真有趣,可惜我得先走开一下课,”碧塔站起身,向我们表达歉意,“还有,格兰藏姆,索菲亚元帅还在等着,别拖得太久了。”
“好吧……碧塔同志,你先去索菲亚元帅那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