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济南府的大街小巷热闹非凡,司寇理硕像是想给鱼爱媛散散心把她带进一家茶馆。
茶馆不算华丽但很大,桌椅板凳很陈旧但擦得很干净。
司寇理硕找了张靠墙角的桌子,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找茶博士要了壶龙井给自己,给她要壶茉莉花茶,打发伙计们上街把能见到的各种糖都买回一些来,因为,他也喜欢看她吃糖的样子,那含着糖孩子般天真的笑容总令他回味无穷。
现在桌上摆着十几盘糖,有酥糖、果糖、蜜糖、夹心糖、芝麻糖、瓜子糖、高粱饴……甚至还有来自大草原的奶糖、江南的荷叶糖和海南的椰糖。
可鱼爱媛只是低头喝着苦茶一口糖也没吃,司寇理硕并不很失望,预料到的事。
他也慢慢地品着香茗,狮峰龙井永远是他的最爱一样。
早晨刚过,茶馆的生意出奇的好,已经有人站在门口喝茶了,把一个偌大的茶馆挤得那叫“严实”。
司寇理硕和鱼爱媛也不得不坐在一条板凳上,十几盘糖也并成三盘。
难道说这里的茶真有什么奇妙之处吗?但说来也奇怪,最前面有张空桌一直没人坐不知为什么?
“劳先生来了!”随着这声高喊,屋里好多人让出了一条过道。
司寇理硕定睛门口,从人群的缝隙中看见一个蓝布长衫文生公子打扮的人进茶馆了,足蹬崭新的厚底青布鞋,折扇在胸前摇着,容光焕发,似笑非笑地说着“让众位久等了,学生告罪。”
人们也跟他寒暄着。
那人来到那张空桌后面坐下,撂下扇子说道:“刀光剑影无边涯,血雨腥风做朝花,恩怨分明夕才拾,清谷寂岛是我家。”接着他从袖子里掏出块小木头,一砸桌面,“四句定场诗念罢,咱们书接上回。”
敢情这位是个说书的。
别看刚才这里面跟蛤蟆吵坑似的,醒木一摔登时安静。
“上文书咱们说到金锤镖局的总镖头姓赵名柱字茨典,外号‘铁掌’,手摸金锤肠子都快悔青了,本想收山前光耀一把,可没成想差点儿没把老底儿赔上,刚想到这儿,一支三棱透甲锥挂着风就射来了,可不是奔他来的,有道是‘射人先射马’奔马脖子来的。说时迟那时快,赵镖头来个海捞儿,要说‘铁掌’赵茨典手底下可不是白给的,明明抄住了,那箭贴着他手心愣往前挤出半寸多去,把马扎得是又叫唤又蹦高,好悬没把老赵给掀地上去。就这会儿工夫,别人也没闲着,又一支箭射向镖旗的杆儿,这支和上支还不一样,箭头是燕尾型的,跟剪子似的。这镖旗一倒,那可是奇耻大辱,‘插翅彪’袁滑飞身纵起夺过趟子手手里的旗杆一个劲儿地后退,不行,劲儿太大,袁滑连忙绕着镖车转开圈子了。您听清楚了,可不是老袁急疯了,他转圈儿是为了把箭上那股劲儿给卸了。这边赵镖头稳住马一看,前面站定一人,紧身黑衣跟射来的箭一样溜光水滑,笔挺地站着,手里拿着一张三尺铁背弯弓,那弓背看着就不薄,样式是上下两个凸弧,两个凸弧之间是平的,两端各长出一截子来,那弓弦是用钢丝拧的,虽形似反曲弓,但较之分量重力道猛,能使这种弓的人就算是力气小也小不到哪里去,不过要是老拉这张弓,说不定胳膊就会受损伤,有可能时好时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耽误事儿了,背后背着虎皮兜子,甭问,准是装的箭。众位,您猜来的是谁?”
胳膊受损伤的事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从说书先生的语气和样子来看,挺厌恶这个射箭的。
旁边茶博士端碗茶走过来笑着道:“劳先生润润嗓子吧。”
说书的点头称谢,喝口茶继续道:“不是别人,正是原来威镇西北,惊弓镖局的总镖头,‘且留日在’羿烦耀。丝绸之路上曾经射中过漠匪头子‘大漠雕王’乌单强,江湖传闻他是后羿之后。自从当年亮镖会神弓对钢斧,被海天镖局总镖头冷察冷无情打败之后,一赌气把买卖关张,跑回中原和另外三人当了大盗,四人并称‘弓锚刀枪’,专找镖局麻烦,尤其是海天镖局。前文书咱们交待了,赵老镖头这趟镖正好是送往海天镖局的。只听羿烦耀口中道:‘羿大爷平生最烦什么,名字里已经带出来了,可你们喊镖非喊那个字,成心惹我是吧?好啊,想活命的留下镖车滚蛋,别让老子费劲。’赵茨典没听他乱哼哼,催马抡锤奔他就过来了。羿烦耀又是三支箭射来,老赵刚想躲,可支支擦着他的衣服就过去了。羿烦耀根本没想射他,只听身后惨叫连连,原来羿烦耀的箭一共穿了四个趟子手的胸膛。老赵回头观望心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又听风声,三支箭已到跟前,一支射他跨下马,一支射老赵,一支射他拿金锤那只手的虎口。他急忙拨转马头躲过一支,此马虽非名骏但必定在身边多年,实不能舍。手中锤往外一撩,但箭射的地方太邪门,为保全手只得扔锤,眼看射前胸的那支实在躲不开,老赵吐气吸胸,一低头侧身用牙硬生生咬住了箭头,抬头啐箭带出一口血去。”
此时茶博士把他眼前的茶碗续满,他端起来喝了一大口。
有心急的就催上了,“快说呀!‘铁掌’赵柱死了没?”
说书人不急不忙地放下茶碗,道:“若问老赵生死如何……”旁边的茶博士捧着笸箩在众人面前走过,口里喊着“您费心”、“您受累”。
人们开始往笸箩里扔钱,而后还听见一连串的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