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一顿,笑了笑,反诘道:“侍卫长大人这话也不像是来找乐子的。”
“哈哈哈!”
莫少英郎声大笑,忽然一把夺过牡丹手上的酒壶,道:“看来我不讨厌姑娘,姑娘也不讨厌我,对么?”
牡丹在听。
莫少英又道:“所以,不如吃酒。请!”
说着,竟将斟满酒水的玉杯推到了对面。
牡丹见着渐渐收起笑容道:“侍卫长大人……”
莫少英抬手打断道:“叫我少英好了,那头衔不要也罢。”
牡丹眼有深意地望了莫少英一眼,似笑非笑道:“侍卫长大人这是要与牡丹谈情么?其实即便对于世间女子,与其谈情说爱,还不如多给些金银钱财,又更何况我们这些明码标价的青楼女子呢。”
莫少英笑了笑,竟立马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道:“够么?”
牡丹瞥了一眼银子顿了顿,抿唇而笑道:“这一锭银子当然够,不如这就与奴家一同歇了吧。”
这句话不是疑问,一只手也已放在莫少英的大腿来回摩挲,显见这些对牡丹早已是司空见惯,也没有男人会拒绝这种邀请。莫少英当然是男人,只不过他忽然握住了那只不安分的小手,道:“等等。”
牡丹一讶,道:“公子要等入夜?”
莫少英握着牡丹的玉手不说话,只将她面前的那杯酒水一饮而尽后,悠悠道:“牡丹姑娘不是说谈情说爱比不上金银钱财?今日我就拿这锭银子换些时间来与姑娘你谈谈心,让姑娘你知道这世上有些东西还是有比银子更重要的。”
牡丹眼睛骨碌一转,吃吃笑道:“公子真是个妙人,若我再年轻个三五岁不曾流落风尘,说不定就要被你这张抹了蜜的巧嘴骗了去。”
莫少英故作惊讶道:“哦?那现在就不会了?”
牡丹正色道:“当然不会。”
莫少英笑了笑,道:“好在我也不是来骗姑娘的芳心,只是来谈心的。”
牡丹心生怪异道:“真就这么简单?”
莫少英反问:“你以为人人都活得很复杂么?”
牡丹不说话了。
良久,又听莫少英自顾自道:“其实,今日我就来与姑娘说说话,交个朋友……”
牡丹忙淡淡截口道:“牡丹最好的朋友就是银子,若公子有足够多的银子,那就是牡丹今生最好的朋友。”
莫少英不以为然地笑道:“是么?呵呵,好!那我以后就经常带着大把的银子来见姑娘。”
“公子以后会经常来?”
“怎么,作为朋友难道不该常来?”
牡丹俏眼一眨,道:“可朋友之间能坦诚相待,而牡丹只愿意相信银子。”
莫少英:“那没事,只要我相信姑娘就行。”
牡丹面色微微变了变,忽然冷道:“公子真会说笑。”
莫少英随口道:“怎么?有什么不对。”
这话似乎没什么不对,牡丹也没有回答,而是补充道:“你会相信一个青楼女子?”
莫少英依然点头,道:“信任总是相对的,但若两人之间都是只刺猬,那就永远无法成为朋友。”
牡丹笑的有些不自然道:“公子的话太深奥了些,牡丹一介青楼女子听不懂。”
“是么?那我们从简单的开始。”
“好,公子您说,牡丹我听着。”
一段长谈过后,牡丹似是终于做出了某种让步。可此时莫少英却止住不说了,只将杯中酒水一杯接一杯地顺入腹中,自斟自饮,兀自不歇,过不得多久面上有些五分醉色。
牡丹心下窃喜,只道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莫少英终于走上了正途,巴不得他就这般醉了,好早早收了银子。可半刻一过心下不知为何又有些异样,不禁劝阻道:“侍卫长大人,这酒和女人一样要慢慢品,如此喝法儿只会伤身,若果有心事,不如就和牡丹我说说。”
莫少英本不善饮酒一连四五杯下肚,早已是有些头晕目眩,听得牡丹如此一说,更是正中下怀借着酒劲将那玉杯狠狠一放,似换个人般盯着牡丹目光灼灼道:“方才说了别叫我侍卫长。”
牡丹一愕就听莫少英醉意朦胧地续道:“这差事表面看着风光,暗里实为闲职儿,本以为胡不为是相中了我这身武艺哪知却只是想巴结巴结祁先生才将我擢于此位!想想实在太过窝囊……。”
这话匣子一经打开,莫少英就将这几日烦闷一股脑儿吐了出来。越说越想饮酒,可这越喝话儿就越多,足见这心中的块垒有如城墙般厚重。
牡丹从旁听得仔细,从酉时听到戌时,期间却是一句未回一刻未动,直到莫少英醉倒桌旁,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将床上被衾拖来盖在他身上后却是不走,而是安稳坐下仔细端详莫少英的睡颜。
见他双眉微蹙,鼻梁俊挺,嘴角时不时抿上一抿,似是孩童般的梦呓更令牡丹动了些许怜惜之意。心下自忖,当初见他花言巧语以为是一花丛浪子,这下睡着卸下伪装不也只是半大孩子?而且还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心上如此作想,又看了看那桌上那锭原封未动的银子,嘴角随之轻扬,脸上竟显出了一丝不该有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