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二年秋。
荆州,林府。林力知在书房来回踱着步,从他急切的步子和紧皱的眉头,不难看出此刻他正被烦心事搅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位秀丽华衣的二八少女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爹,女儿见您晚膳用得少,给您煮了碗宵夜,您趁热吃吧。”
林力知看了眼少女,未停下脚步,只说了句:“放着吧。”
少女放下羹汤,立了片刻,道:“爹,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与女儿听。”
林力知停下步子,看了少女片刻,转身走到一旁的太师椅上躺下,少女走到太师椅后面为其捏肩松骨。“司晴啊,咱们林府恐怕将有祸事临门。”
林司晴听后心中咯噔一下,只是面上依旧镇定,等待其父继续道来:“自谢晦谢大人担任荆州刺史以来,用尽办法明里暗里笼络人心,荆州辖下各郡县大大小小的官员无不对他俯首顺从,那些不愿归顺的官员不是被打压就是降职。如今那谢大人在荆州俨然已经一手遮天,更有甚者,今日他竟要求下属官员对其行跪拜之礼。”
“跪拜之礼乃是君臣之礼,往小了说是对当今圣上的大不敬,往大了说等同谋逆,他怎敢?”林司晴惊道。
“为父何尝不知,今日谢府议事,唯有为父一人没有下跪,谢大人嘴上虽没说什么,可他看着为父的眼神…就像看着砧板上的鱼肉。”想起谢晦那阴谲的目光,林力知仍觉不寒而栗。
“爹何不上表弹劾他?”
“谈何容易啊,那谢晦是先帝钦封的四大顾命大臣之一,手握荆州军政大权,朝中党羽众多,之前也有官员弹劾于他,可是折子还未上达天听就被拦了下来,事后还被他反咬一口。”林力知一脸愁容。
林司晴秀眉轻卷,想了想,道:“爹,女儿想朝中总不会全是他谢晦党羽,总有真心效忠皇上之臣,爹何不写个折子,将谢晦在荆州所作所为,悉数列尽,交由朝中贤臣,由他们上达圣听,这样总好过坐以待毙。”
林力知斟酌一二,心想只得如此,遂起身走向案台,执起毫笔,言:“司晴,研墨。”“是,爹。”林司晴上前卷起云袖,轻转墨锭。
两日后,几名衙役忽然闯入林府,言荆州长史林力知诽谤朝政,诋毁上级,刺史大人命将林力知押入荆州府衙,择日审理。
“爹,爹,”林司晴闻讯赶来,“你们这是做干什么?”管家林义一边拦着衙役一边回道:“小姐,他们奉刺史大人之命来捉拿老爷归案。”
“什么?我爹犯了何罪?”
“诽谤朝政,诋毁上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怎能随意诬陷朝廷命官。”见林力知被衙役绑走,林司晴上前阻拦。
“是不是诬陷,刺史大人自有定论,岂容你一个小女子在此撒野,快闪开。”衙役们叫嚣着上前一把推开。林司晴区区一弱女子,不堪重力,倒在地上。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林义和丫环兰心急忙上前搀扶。
“爹,爹,您是被冤枉的,您不能跟他们走。”林司晴挣扎着还要上前,奈何寡不敌众,根本靠近不了其父。
林力知竭力回过头大喊:“司晴,我的女儿,快离开荆州,去京城找你周世伯,不要管爹爹啦,你听见了吗?”
“爹,您是被冤枉的,他们不能这样对你,爹…”
“女儿,听爹的话,离开荆州…”声嘶力竭的哭喊,只留远远的一声‘离开荆州’,久久飘荡在空中。
衙差们走后,林府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小姐,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兰心摇晃着瘫坐在院中的林司晴,不知如何是好。
“爹是被陷害的,定是那谢晦挟怨报复。”惶恐之情益于言表,林司晴依旧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兰心也相信老爷是被冤枉的,可是如今老爷被他们抓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兰心焦急地问道。
林司晴挣扎着站了起来,向外走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爹被陷害,我这就去荆州府衙击鼓鸣冤。”
“小姐,你不能去。”林义拦住她。
“为什么?”林司晴不解。
“你忘了刚才老爷交待的事了?老爷让小姐尽快离开荆州去京城找周大人。”林义回道。
“林叔,我爹刚被人抓走,我怎能离开?”
“小姐,你先别激动,听老奴讲,”林义安抚着林司晴,“老爷这样安排都是为了小姐你的安全着想啊,你想想那谢晦在荆州一手遮天,得罪了他有几个有好下场,上个月天门袁太守无端失踪,还有半年前江夏陈县令一家葬身火海…”
林司晴恍然大惊,“这么说,我爹岂非凶多吉少?”
“小姐,听老爷的话,你赶紧离开荆州,去京城找周大人,请他帮忙。”
“不,我不能丢下爹不管。”说完,林司晴向外奔去。
“小姐,小姐…”
林司晴一路赶到府衙前,门前的衙差一把拦住:“什么人,敢擅闯府衙?”“差大哥,我是林力知之女,我想进去看看我爹,请你们行个方便。”林司晴说道。
“去去去,牢狱重地,岂是你们说进就进的。”紧跟而至的林义急忙掏出一锭银子悄悄塞进衙差的手中,赔着笑脸:“差大哥,我们只是进去看看,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烦请通融通融。”
衙差掂量了下手中银锭子,犹豫了片刻,勉强道:“那好吧,你们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