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而虚假。强迫而自由。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心里不乱，却异常平静，明明知道该做些什么，却无法不平静下来，像极了那些明知死亡将近，却提不起任何恐惧之心的迟暮之人。
见黎明没有说话，汪川似乎也觉得有些异样，不过他什么都没有问，而是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笑道：“再踢一会？该你守门了。”
“砰！”
黑白相间的足球在急速下化为一团模糊的灰影，黎明微微有些走神，却还是下意识地向着某个方向扑去，然后便是噗的一声，在草地上打了个滚，起身的时候，足球已经抱在了怀里。
“好球！”汪川大叫道。
黎明笑了笑，起身把球扔回了禁区线旁边的汪川。他停下球，退后了几步，瞄准一下后，再次上前，出脚，砰的一声，足球换了个方向，依然向着门内飞去。
力道似乎比上次大了不少。黎明已经从失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无论如何，自己现在只能先顺其自然，等到有不对劲的事情出现，再小心提防也不迟……lily的幻象总该是有限的吧？如果一梦一万年，那还玩不玩了……
球势稍稍偏上，高度大概在胸口附近，黎明两只手掌向外一推，然而那颗球却丝毫未停，在黎明错愕的目光中，如同无物般穿透了他的手掌，然后狠狠地击在了他的胸口，带着他整个人都瞬间飞了出去——
周围的景物急速倒退，瞬间模糊，天旋地转，当意识再次恢复的时候，黎明已经坐在了教室里。
这间教室，他无比熟悉，熟悉到即便有一天忘了自己是谁，恐怕也不可能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短暂的错愕后，他迅速冷静了下来，无疑的，这一切都是lily的幻象才能达到的效果。现在的问题是，她究竟想从自己的回忆中得到什么？她到底安排好了什么？
教室里没有任何人，桌椅都摆的整整齐齐，是非常传统又老旧的木质桌椅，长条板凳。课桌上几乎没有书本，只有零星的几张纸，地上还可以见到许多碎纸屑，甚至气球的碎片。黑板擦得很干净，只在右边的角落里很突兀地写着一行通知。
6月22日，离校。
不知为何，短短的几个字，却让他心中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果然是这个吗……”黎明微微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着，他咧了咧嘴角，似乎在惨笑。事实上如果单纯的害怕某种东西，黎明自认为没有没有那么明显的弱点，但如果要说心灵上的弱点……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一天。
确切的说，并不是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而是一件事情一直令他无法释怀，直到这一天，这种无法释怀彻底成为了无法弥补的遗憾。那种遗憾，是即便重来一次，也无法弥补的东西。就如同有些真相，直到揭开以后，人们才觉得宁可被蒙骗一辈子，然而揭开了就是揭开了，这是即便穿越时间都无法弥补的，因为一眼就能看穿那曾经自己极为珍惜的谎言。
（所以我到底是要去尝试，还是……要让它重演呢……）
黎明理性的思维只能持续到这里，因为下一秒，那个曾经令他无数次心痛到迷茫的人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黎明，你磨蹭啥呢，快走啊。”女孩看着一脸呆呆的黎明，有些好奇地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喂，喂！我跟你说话呢！”
如果黎明一直维持着这样莫名其妙的表情，以女孩的性格绝对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她最不喜欢别人用这种方式来剥夺自己的主动权，好吧虽然那个年纪的女孩并不能这么清晰地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但反正，她就是讨厌那种装模作样的男生。
然而下一秒，两行清泪却从黎明的双眼中流淌下来。
“黎明？黎明！你怎么了？”女孩有些错愕，然后有些慌乱，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虽然不能说绝对不可能哭，但她还真的没见过男孩子在自己面前哭过……这种桥段难道不应该反过来演才对吗？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思考……只是，微微有些心疼？
这个像孩子一样的男孩儿。果然还是个小孩子么？只有小孩子才会动不动就哭泣吧……
尽管如此，心中的些许不悦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烈。
“黎明，你有事就跟我说啊，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你不要一个人哭好不好？”女孩走近他，犹豫了一下，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做这么亲密的动作，虽然平常玩耍的时候也会有之类的接触，但这种情况不一样嘛……
也不知道在胡思乱想着什么，女孩微微有些走神。黎明看着她还是青涩稚嫩的面容，事实上，他记忆中的她也只到这个时候就戛然而止了，之后的十几年，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所以这就是他一直最熟悉的面容。
他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把她抱在了怀里，然后吻上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