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寂灭,无声无息。这片天地仿若在一瞬间走向了终结,又或是重新迎向开始。克瑞斯眼睛里的黑暗世界逐渐崩坏,远处出现一道白光,逐渐变大,不过转瞬便照亮整个世界。
克瑞斯伸出右手,想要抓住这闪烁的光芒。
然而——
“砰!”
一声闷响传出,克瑞斯呆呆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后背传来的痛感提醒他这一切并不是梦。
他伸出右手在半空中,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里?
这个男人舒开了眉,他感到胸口的压抑感消失了,莫名的烦躁感也渐渐减退。抬起头,目光穿过窗户望向室外,白色的雾气依旧弥漫在这个世界的半空中。
克瑞斯深吸一口气,他感觉呼吸的空气比之前的世界清新多了,清凉带着些许湿润的空气从他的鼻里间涌入,浇灭了心中的邪火。
“克瑞斯?”
他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紧接着是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音,一个人影顺着床边一路小跑绕了过来。
克瑞斯转过头,入目的是一脸焦急的汀娜。他呼吸一滞,记忆里刚刚那枚伤痕累累的面貌与眼前的人影交织重叠。克瑞斯的瞳孔放大,他仿佛看到了对方呆滞和绝望的眼神——
汀娜!
这个神父的呼吸下意识的急促起来,他狠狠地咬着下唇,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许久,他松开咬紧的牙关,唇上咬出了一道深深的齿痕,一股苦涩的血腥味随之飘进了喉咙中。
这是真的吗?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抚摸对方的脸蛋,确认体温是否还在。但他刚将手移向那边时,却又无力地落下。
克瑞斯有些害怕。他难以忘记那双空洞无物的眼睛,却又希望身前的一切是真实的。可他害怕眼前的一切只是虚幻的梦,一旦亲手触摸到,必然会导致这些美好破碎。
和六年前那场大火一样,刚刚的记忆再次让这个男人体会了一次撕心裂肺的无力感,他背负着沉重的枷锁,在自我的苛责中低下了头。
神,真的存在吗?
虔诚的神父第一次对信仰产生了怀疑,沉寂的内心中始终在回荡着一道悠远的钟声。他侧耳倾听,钟声之外,是尖啸的破空声。
克瑞斯凭借着这股声音,他在脑海里仿佛看到了一株风信子迎风招展,花瓣轻抖,微笑着面对巨大的陨石从天空中撞击而来。
然而下一瞬间,时间似乎定格在了此刻。原本红色的世界分崩离析,显露出了原本的彩色多元世界。
克瑞斯抬头,他看到眼前的少女蹲了下来伸出右手,白皙柔软的小手摸上了克瑞斯的额头。她的鼻翼两侧冒出一层密密的细汗,却丝毫没有在意。恐怕在她的心底,她没有时间顾及这些细节,少女的心思全部都放在了躺在地上发愣的克瑞斯身上。
汀娜歪着脑袋,海盗帽斜了过去,随时都有可能从小脑袋上掉下来。然而她皱着眉,注意力集中在克瑞斯有些红的脸上,仿佛没有注意到帽子的位置。她抽起右手再次放了上去,再将闲置的左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比对着两手的温度差异。
“奇怪……”汀娜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略带担忧地看了眼发愣的克瑞斯。她从没见过对方露出过这种表情,好像他——
她低着头,沉思了许久,心底得出了一个恰当的答案。
——好像他因为见到自己有些惊讶。
受伤太重了吗?
汀娜抬起头,她眼中的忧虑之色越来越浓.本以为克瑞斯身上的伤没有大碍,但到了卫星城内,梅看到他的伤后皱着眉严肃的表情,在当时的汀娜看来显得有些吓人。
难不成是治疗没有效果?这名少女想到了对方额头上的伤,会不会是头部的二次伤口有伤到哪里的神经?
汀娜咬了咬红色的下唇,心中有了主意。她扶着地上的克瑞斯慢慢站起来坐到白色的病床上去,同时她也跟着坐在床尾,奇怪地打量了过去。那双紧盯着自己的眼神让少女觉得不大习惯,而且,她望了眼克瑞斯,随后点点头,她发现了一些异常的地方。
就像灾后心理创伤——
汀娜觉得有些好笑,不过现在看来,最靠谱的也只有这个观点了。
看来需要梅小姐过来一趟。
少女心底暗忖。她看到克瑞斯的手在无意识地抖动,但具体和以往的异常又说不出出来。
汀娜只好摇摇头,她抬起右手正了正海盗帽,决定去找懂医学知识的人来。她望了眼克瑞斯空洞呆滞的眼神,转过身打算出门找梅进来看看。
——那个乘务员小姐是一行人中唯一的一个医生,这件事情只能拜托她了。
然而,汀娜刚要坐起来,就觉得袖口像是被什么人捏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目光转了回去,望向克瑞斯。
果不其然,神父摇着头,示意自己要站起来。
“你的伤——?”
汀娜连忙出言阻止,若是再让他搞出其他问题,后果就更严重了。
“我没事。”克瑞斯回了一句,他的嘴角挂着微微的笑意。苍白虚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生机,不复刚刚的呆滞空洞。
“我并不是陶瓷娃娃,对吗?”
汀娜惊讶地捂着嘴没有说话,她的海盗帽由于位置的缘故从头顶滑落下来,而正好落在克瑞斯伸出的右手中。
她的心底本想着如何说服克瑞斯,可当她的视线落到对方明亮的大眼睛上时,所有的话到口中又自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