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听陈素冰发问,苦笑道:“徐先生虽然是当世名家,但要说起身份,说好听一点,是半个文人,说不好听的,就是乐师一流。冯府乃是世代为官,门楣上不可同日而语。”
崔夫人又继续道:“只因为先帝极爱风雅,所以徐先生常在宫中行走,于是大小官员也有了交好之意,与冯府结亲之后,他也曾助了一臂之力,让他的女婿年纪轻轻就点了通判。不过虽然如此,他心里清楚,冯家还是有些在意门户,所以为了不让女儿为难,就不准娘家的人常去走动。”
陈素青等人倒还没想到,原来冯通判的官,还是托了冯秋贞外祖父的力,所以想起今日宁氏如此对她们,更觉不忿。
陈素青笑道:“若这样说,我们虽然有些亲缘,但也隔了几辈人了。”
崔夫人点了点头道:“我未出阁时,也只是听我父亲说起过,后来我嫁到崔家,常去冯府之中送香,那时候你们婶娘还没出阁,我们也偶尔会在一起弹琴论香,到她出阁之前,也一起玩了两年。”
陈素青点了点头,道:“原来还有这层缘故在里面。”
崔夫人笑道:“但是她是官府千金,我是香铺媳妇,而且两年之中不是常常见面,所以要说是朋友,也谈不上。”
陈素冰在一旁解释道:“我母亲不是那样的人,她对每个人都很好的。”
崔夫人愣了一愣,才道:“这倒是的,至少在我心里,是把她当成一个知己的。”
陈素青笑着应道:“那么之后,倒不书信往来了?”
崔夫人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愿意往来,而是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在面对她。”
陈素青不明就里,只望着她。
崔夫人目送远方,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她问姐妹二人:“不知道你们婶娘有没有同你们说过,是怎么认识你叔叔的?”
陈素青只听说是二叔曾经救了婶婶的性命,但究竟详细怎么样,也并不知道,于是狐疑的看着崔夫人道:“莫非夫人也知道详情?”
崔夫人叹了口气道:“那一年佛诞,我约你婶娘和她母亲一同去大明寺上香,本来你婶娘久居闺阁,是不愿意去的,但是因为我怀有身孕,她有心照顾我。而且她自己也到了要出阁的年龄,想去求个姻缘,所以便和我们一同前往。谁知就是那日,却出了一桩意外,我们在路上意外遇到了歹徒,当时就是被你叔叔所救。”
果然和自己所听说的,相差无几,陈素青想到这里,也有几分安心了。
崔夫人却又道:“本来也该江湖相忘了,哪知道,我竟然因为受了惊吓,就要早产,那时候,还在路上,马走人散。只能求你叔叔再施援手。谁知道,你叔叔竟然看秋娘貌美,要她以身相许。”崔夫人说到这里,也十分激动,竟直接呼了冯秋贞闺名。
陈素青姐妹没有想到还有这样故事,但想到自己叔叔一贯放浪,也不是做不出这样事情的。
崔夫人红了眼眶,继续说道:“你想秋娘乃是官家闺秀,若不是为了我,怎么会嫁给他。”说着她又解释道:“当然不是说贵府不好,只是一文一武,一官一民,总不相配。”
崔夫人又道:“等我九死一生,生下了孩子,又听说秋娘和她父亲为了出嫁的事情闹翻了,我心中十分愧疚,更觉无颜相见。只让人打了四枚金子的披帛坠子送去陪嫁,聊表一番心意。”
“啊!”陈素冰听到这里惊呼一声,众人都向她望去。陈素冰被看的红了脸,连忙小声对陈素青道:“姐姐,披帛坠。”
陈素青愣了一愣,突然想起来,连忙问道:“那坠子长什么样?”
“啊?”崔夫人见她突然发问,心里奇怪,但还是回道:“因为她对我们崔家有救命之恩,所以我们便请最好的师傅做的一套,每一枚中内有一碗,不管外面如何,里面这碗都不会倒,可以用来放香料。这种香器平时也有,不过一般都是拳头大小,而这一套每一颗只有拇指大小,难度就大大增加。”
说着顿了顿,又道:“最难的是,上面要镂空雕刻各种纹饰,但是又要保持重量,费了许多功夫才做成,实在是精巧无双。但也有这样,才能表达我心中的情义。”
陈素青越听越激动,到最后,她颤抖着从袖中掏出了一枚金坠,这正是陈素青出嫁之前,冯秋贞所赠的,后来在路上遇袭时,只有这一枚,勾在裙上被她留在身边,其余的都和披帛一起被方信拿走了。
崔夫人见她拿出的金坠,连忙起身前来观看,见到果然是旧物,也是泪流满面,道:“真是这东西,竟在这里!”
陈素青道:“这四枚金坠,是婶娘送与我做嫁妆的,可是遇到了一些事情,我只保住了这一颗,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
崔夫人直直的看着那金坠道:“这套东西,她还一直收着?”
陈素青点了点头道:“一直视若珍宝。”
崔夫人闻言,心中又是一阵翻滚,回到位上,颓然坐下,说不出话来。
陈素青见她面上又生出几分愧疚难过之情,知道她还在为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于是只能从旁劝道:“这一次,家中所有人都劝她与我们一同来扬州,可是她心中念着我叔叔,始终不愿意同行,不然可以和夫人一见了。”
崔夫人闻言,连忙抬头道:“这么说,你叔叔婶婶感情很好?”
陈素冰笑道:“那自然是很好的。”
崔夫人闻言,眉头微微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