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三的突然发怒,让二人也吓了一跳,钱老三对他们,一向都比较尊敬,几乎让他们忘了他本来是个什么样的人。
钱老三和他哥哥,本来就是钱塘江上跑码头的人,粗枝大叶,直来直往的。他们对二人的一贯尊敬,也不过是因为赵元和陈素青救过他们的命。
他们虽然重利,但也重义,梅逸尘此时提钱,无疑就是把他们当做外人,没有把他当做自己人,而且在钱老三看来,还有一些侮辱的意味在里面。
其实梅逸尘和陈素青,确实也有一些这样的心思,他们之所以不愿接受钱老三的好意,也是怕钱老三和他们扯上什么关系。在这多事之秋,他们实在不愿意为了一点船钱和钱老三扯上没必要的关系,所以能婉拒便尽量婉拒了。
钱老三气鼓鼓的道:“梅公子,我可是把你当朋友的,你却拿钱来侮辱我?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吧!”
梅逸尘听了,连忙赔罪道:“钱掌柜莫要生气,只是劳您跑一趟,顶风冒雪,实在过意不去。亲兄弟还明算账,何况朋友,情义虽在,这钱还是不能免的。”
钱老三挺他说了朋友二字,才略微和缓了神色,大声笑道:“太客气,不必见外,不必见外。”
陈素青听他这样说,却还是不应,微微蹙眉看向了梅逸尘。
梅逸尘看到了她的眼神,心中有数,又貌似半开玩笑的对钱老三说:“这钱,你无论如何要收,反正我们就不认你这个朋友了,船也不会做的。”
他和江湖上的人打交道的多,这几句话说的也颇有成效,钱老三一听他这样说,也正就以为他们把自己当做了朋友,于是笑道:“好说,好说,咱们朋友,一切都好说。”
梅逸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以示亲昵,也附和道:“好说,好说,那一切都要仰仗钱掌柜了。”
钱老三心情大好,又道:“我们的船已经泊在码头,你们有什么要带的,派人送去就是,要不我叫人去取也行。”
梅逸尘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我们自己手下人不少,也没什么要带的,完全可以的。”
钱老三也不勉强,便客气的应了,又命人取了些吃食,托他们带给赵元,言明今日事忙,就不上山了。
梅逸尘和陈素青听了,知道他言外之意,便也告辞,不再打扰。临走时,梅逸尘不放心,再一次确认了三日之后的行程,钱老三也再一次应了。
梅逸尘和陈素青从钱家出来,天色还早的很,便也不在急着赶路,放缓了速度,沿着西湖岸,缓缓的往吴山方向走去。陈素青透过车子往西湖看,因为将要下雪,天色阴沉,西湖笼着一沉深深的灰色,偶然有水鸟掠过,划破一湖深寂,像是惊醒了沉闷的梦中人。
陈素青感叹道:“初来西湖,见的是雨湖,而后游玩时,见的是晴湖,到如今看来,最美的还是雪湖。”
梅逸尘往外看去,也微微笑道:“西湖虽美,我还是觉得浔阳江更胜。”
陈素青回头看了一眼梅逸尘,道:“湖山灵秀和江河壮阔,终究不一样的。”她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道:“还没和冰娘一起来西湖玩过,就要走了。”
梅逸尘挑了挑眉,道:“这有什么难的,我们明天就邀他们一起来便是了。”
陈素青回头笑了笑,道:“再说吧。”
二人回到药庐时,赵元不在房内,陈素冰和阿福正坐在堂中,端着茶盏,就着那日梅逸尘买回来的蜜糕吃,不时的还窃窃私语一番,陈素青在屋外远远的看着二人这样,便笑着对梅逸尘道:“这才几天,就黏在一起了,分都分不开。”
梅逸尘也不懂他们女儿家的心思,只是笑了笑,便拎着钱老三的那篮东西进了房中。
二人见他进来,慌忙止了话音,站了起来,阿福见了梅逸尘,脸上泛红,身子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陈素冰脸上则克制着一些隐隐的笑意。
梅逸尘尚且不觉,但陈素青见了,知道陈素冰大概又在编排阿福和梅逸尘,但也不好讲什么,只是拿出篮中的吃的,笑着道:“赵先生呢?”
陈素冰伸头去看了看篮中的吃的,摇了摇头,笑道:“不知道,还没见出来,是不是还没起啊?”说到这里,还露出了个狡黠的笑容。
陈素青伸手点了她一下,道:“还笑,还不都是你吵吵嚷嚷,扰了先生的休息。”
陈素冰吐了吐舌头,嗔了她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又问道:“你们一早去哪了?”
梅逸尘道:“我们去钱家确定日子了。”
陈素冰闻言,神情一瞬间有些落寞,问道:“那么什么时候出发呢?”
陈素青看她的神情,知道她心中还不是十分情愿留在杭州,于是婉转道:“大概还得有几天。”她这样模模糊糊的说,大概也是延长了陈素冰心中期望,让她不要过早的沉浸在离别的悲痛中。
说到这里,她看陈素冰神色还是没有多大缓和,又看了看梅逸尘,朝她笑道:“刚刚我们从西湖来,风景好的很,明天去玩玩?”
陈素冰听了这话,眉头才舒展开来,眼神微微有些兴奋,笑道:“真的吗?眼看要下雪了,那天我们去孤山,想要去看断桥残雪,但是时间太紧了,都没去成,明天我们去吧。”
陈素青听她说了半天,也不由笑了笑,都应允了。
这时候赵元从内堂出来,听他们的话音,笑道:“看天气又要下雪了,明天总归能去断桥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