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予思轻轻把铁盒子盖上,拿了过来。他眼望着张圭,一时之间不能言语。
张圭道:“你快把盒子给我,我马上就把不思给你。”
浪拍礁石,那声音像极了二十六年前的厓海大战。陆予思闭上双眼,仿佛看得见十万大宋子民悲怆跳海的场景!
不,他不能把铁盒子给张圭!
他怎么可以!
他奋斗多年,是为的什么!
帮会里的兄弟,跟着他浴血拼杀,是为的什么!
国之大义,民之大义,难道还抵不过他陆予思的小儿女的一条性命?
陆予思猩红了眼,他不再看向不思,而是望着张圭,道:“我不会。”
“哇”地一声,不思喷出一口脓血,登时面色蜡黄!原是张圭给了她重重一掌。
陆予思见状,立时呆若木鸡,任昭儿在一旁颤声道:“总会主,救下不思罢!”
宋文璩也道:“总会主,救了不思姑娘罢。我们的路还长着,我们不需要那东西,也可以逐了狗鞑子!我们的仇,以后来报!”
张圭大喊:“兀那反贼,如果你们不给我铁盒子,这女娃子还能有什么好下场!”他已经不唤不思的名字了。
赵潺湲高声道:“张圭,你光为自己着想,怎么不想想在厓山海畔沉没的十万百姓!你同是汉人,你祖祖辈辈都是汉人,你为何要为了一己私利,让鞑子为祸乡土!”
张圭不为所动,他眼睁睁地看着铁盒子,势必要逼着陆予思交出来!
陆予思嘴唇微颤,父亲告诫他的话语在耳畔回响。一是要灭掉张弘范一族,二是要赶走鞑子,这两件事此时都拴在他的这一决定上!
他摇了摇头,道:“我不能救。”
张圭又一掌打在了不思后背上,不思刚才的鲜血还未吐尽,又喷出了一大口血来。血一缕一缕地流下来,从口中一直淌到地上,渗进了地里,殷红若梅。
陆予思突然也是一口鲜血喷将出来,险险站立不稳,乔洛怯连忙举剑护住,只听陆予思颤声道:“把盒子给他!把盒子给他!”他再也不能狠下心来,眼睁睁地看着不思死去!他心里从未有过的清楚,他是那个千古的罪人,他是永远的懦夫!
可是此刻,他只要让不思回到他的怀抱中!
宋文璩拿过了铁盒子,和乔洛怯向前走去。张圭和萨都喇都是屏住呼吸,看着那铁盒子离他们愈来愈近。两人待走到离张圭只有一步之远的地方时,宋文璩道:“让我十四弟抓住她的手臂。”
张圭将不思凑近了些,可是手还是拿着刀架在不思脖颈上,乔洛怯抓住了不思的手臂。旁边的萨都喇拿住了铁盒子的一侧,宋文璩道:“我们都松开手罢!”
说时迟,那时快,宋文璩松手的一刹,乔洛怯也将不思向后一拉,可不料那张圭竟是出手迅疾,又给了不思重重一掌!
洛怯猛地将不思拉在身边,不思遭受三掌,已然面色青紫,显然是命不久长。张圭拿到了铁盒子,和萨都喇两人转身便往大船上跑,他还喝令刚才跟着自己的刀斧手中的一部分去支援张天阡和张庄陌那边!
陆予思踉跄着来到不思身边,让不思瘫在他的怀里。钟青羽、宋文璩、任昭儿、赵潺湲和乔洛怯则率兵猛追张圭他们。
不思目光已然颇为涣散,她不认识陆予思,只是微微点头道:“我要去找……我娘了。”
“尹珏!”陆予思声音发颤,泪不住地往下掉。他手按在不思后背上,给她缓缓输送真气,可是不思便如一块暗了成色的玉石一般,便任陆予思怎么输送,她也不见好转。
不思微微抬了眼,仿佛很疲倦了,她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妈妈给我……取的名字?”
陆予思一把将不思搂在怀里,他的脸贴近她的面容,低声呜咽:“孩子,我是你父亲呵!”
不思合上了眼,根本没有听到这句话。陆予思吓坏了,低声哭着连忙继续给不思传送真气,不思又轻轻睁开了眼。
忽然她抓住了陆予思的手,纵使她用了全部力气,可那手的力量还是如此微弱。她眼中莹莹含泪,颤声道:“你……你一定认识……陆尹琮。”
她继续恳切道:“你认识他,让他……过来看看我……好不好?”
那语声仿佛穿越了刀剑,响彻在小岛上空,一时之间,滚滚惊涛拍岸去来,重重密云涌天逝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