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余坊。
静、空气里似粘稠般的死寂,没有一丝响动。
一眼望去是青色石板铺就的长街,街道很是宽敞,十五丈宽,容纳个十来辆车马那是绰绰有余,沿街就是两排雕梁画栋、飞檐走壁的宽大宅子,一扇扇紧闭的大门前,皆挂着一串串大红灯笼。
宅子皆有不同,但每座宅子却都有一个最大共通点,便是都如死宅一般寂静。
凡事皆有例外,在这一片死寂犹如画中景的十里长街里,最南边的是这片住宅里最奢华大气的一座,里头正忙活。
······
“风雩,干什么呢你!就你那点小破布包袱,有什么好收拾的,少主都上车了,耽误了少主出发去准神院的时辰,给你个灰飞烟没都是轻的!”
“来了!”风雩嘴上应着,手上却不停,将自己手上的红玉串珠,丢到一堆灰扑扑的衣服里,用块大破布胡乱卷了卷,打了个结绑在身上,走出了门!
门口站着个长得跟黑炭般黑的粗壮男子,浑身的肌肉,一坨坨的,没有丝毫饱含力量的美感,只会让人觉得这人的身体比例很是诡异,最重要的是,这人脸上只长着一只吊梢眼。
风雩走到这人面前站定,敛下头:“独哥!”虽然他除了少主收留他这一年来的记忆,脑子里什么也不记得了,但即使这样,他还是本能的认为独卫长得有些吓人。
他这么说,独卫不高兴来了,“就你这样,做事拖拖踏踏的,人长得也不讨喜,也就怨不得少主看不上你了,要不是你救了少主,少主早就让你滚蛋了。”愤愤的说着就往院子外走去,他就怎么都想不通了,这人竟然还有连笑都不会的,还能干什么,孺子不可教也!
走着,似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铜铃大的牛眼,瞪着风雩:“说过了不许叫我哥的,知道的了没。”看见他乖乖点了头,表示知道了,才喃喃走着,“让人知道被你喊哥,平白降了我的格调!”
风雩不做声,心思百转,要不是少主说这样叫着亲近,他才不想被人占便宜呢!面上却不动声色,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着独卫出门去了。
风雩站在大门前,血红的天幕,映得他有些心悸,听到身后大门被关上发出的巨大“哐当”声,摆过了头往后看,暗红色的朱木大门正中,嵌着个目露凶光的狰狞鬼脸,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骨碌大眼一转,瞪了过来。
顿感浑身凉意从脚起,他忙往停在门前的队列的最前头跑去,果然有些东西不是时间长了就能适应的,他即使一年里每天进进出出,还是不能习惯这扇活的门。
所到之处,众鬼差纷纷给他让路。
对,就是鬼差,他现在身处的地方就是无间地狱,年前他从这间宅子里醒过来,睁眼就看到个无脸女人站在床边,他吓楞了。
女人站着将没有五官的脸凑近他,匆匆跑出门去,嘴里还叫着:“来人啊!那人醒了!”
风雩神色难看,第一时间浮现在脑子里的,不是他现在在哪?而是这都没有眼睛了,她怎么知道他醒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想,但这就是他的第一念头。
当然事后,他就被留下来当了这宅子主人家中听说被他救了的少主的小仆,但是他对自己救了少主这件事始终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因为他没有任何的记忆,只知道自己叫风雩,当然也不会记得有救了人这回事,不过他不会傻傻的说出来,毕竟世道艰难,生存不易,难得有个窝!
低着头穿过人群,周围的视线里夹带什么情绪的都有,好奇、鄙夷、不忍直视,不屑任何掩饰集中在他身上。
对于旁人孤立他的行为,他不是不难过,只是相对与第一次遭受这样的目光,现在他已经明显学会了收敛自己的火气。
因为无论他在生气,在众人面前,依旧只是跳梁小丑,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还要给这些鬼们增加茶余饭后的笑料!
他们这样对待他,原因他都知道,无他,只因他长得丑。
按照绿蔓,也就是他睁眼时,见到的那个无面小女鬼的说法。
她在地狱呆了三千八百年,看过的魂,见识的鬼,没有个千万,也有百万了,没有比他长得更丑陋的鬼了,简直就是丑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
他至今记得,
那天她神情的惊叹,和同情的语气,无一不说明,他真的很丑,丑到辣眼睛。
没有记忆,他不懂什么是丑,但他知道他和其他人长得不一样,既然大家都说他丑,也许八成肯定他就是真的丑了。
那天之后,他的头,再没抬起过!
走到前头的的黑色马车旁,低头站着。
独卫瞥了眼慢吞吞走到位的风雩一眼,真不愧是出了名的慢啊!看了眼车厢,顾忌着车上的人才欲言又止,静静立马车边上。
风雩可不知道独卫的百转心思,偷偷瞟了眼拉车的物什,他可没见过,听说是叫类,长得倒是像书里说的人间的猫虎,头上长着长及青砖地面的毛发,虽有五六个他那么高,瞧着倒是很温顺。
不过即使这样,他还是不敢小瞧了这类,其力大无比,雌雄同体,一身幻术本领使得如火纯青,在人间也是享着人类供奉的。
当然,这些都是他看书得来的,没有记忆,他老是不安,得了允许,倒是几乎将少主房里积了几厘米厚灰尘的竹简,都看了遍,肚里揣了几斤墨水,对事对人倒是有了几分成竹在胸。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