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嚣看着愤懑的李部李陵,如果不是自己从中周旋,那么,皇帝会找一个替罪羔羊,这件事更不了了之。汉宣帝素来偏宠骊姬,如果执意要以命还一命惩戒田一,李家得不偿失。“走吧,来日方长。”
烈日,影子被投射在地下,相互交缠。刘嚣就站在那里,李部李陵兄弟两人进去帷帐。李萦掀开门帘,望见刘嚣就直挺挺地站着,如同高山万年不倒的样子。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阳光照射在李萦脸上,她一步步向刘嚣走来。刘嚣眼里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脑海里浮现这一句,谁与我立黄昏,谁问我粥可温。李萦,就是那个人。
“抱歉”,刘嚣的声音就这样传入李萦耳朵。
李萦摇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代我全家谢谢你。我也,谢谢你。”今日失去父亲,李萦悲痛到麻木。
两人就站在黄昏中。
两人在风中伫立,好半会儿,李萦艰涩开口道,“我以前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之后我谁都不认得。”或者是李萦今日悲痛到极致,心里需要找一个缺口宣泄,又或者是现在的氛围太好,李萦向刘嚣说出自己从未对他人说出的话。“我对所有的人都感到害怕,他们是谁,为何要叫我萦儿?我根本觉得我不是他们口中的那个人。”李萦孱弱笑着。
刘嚣认真地看着李萦,认真地听着。他知道李萦出生时生了大病,一直卧床到三四岁才好起来。
“我醒来之后,我娘亲每天都陪着我,我的爹爹请了长假,每日陪我。我不愿意和人说话,我爹爹就每天抱着我到室外,跟我说这个是李树,那个是桃花。娘亲每日喂我养生的汤药,怕我早逝。”李萦沉浸在回忆里,眼泪止不住的流。
刘嚣心疼地用帕子为李萦拭泪,一滴滴晶莹的泪滴不是落在帕子上,而是落在他心里。
随着刘嚣的抚慰,李萦的悲痛被放大。一个人的时候是最坚强的,因为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但身边有所依靠,李萦所有的坚强、伪装、防备得以放下。
李萦更伤心了,由小雨转大雨。平日里应对满朝文武上战场都镇定自如的长沙王刘嚣现在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眼前哭泣的小女人。
“好了,好了,没事的,不是有我吗!”刘嚣慢慢抱住李萦,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低语道,他把所有柔情都倾注在李萦身上。他,收不回来了。
李萦压根没注意自己是扑在刘嚣怀里,哽咽道,“我爹爹好不容易回来,原本是要打算留在京城的,以后就可以一家团聚。”李萦嘤嘤哭着,不能自己。“爹爹没了,我们家都快散了!究竟是谁干的,我问哥哥们,他们都不说……”
“没事,没事,我在呢!”刘嚣目光如炬,他下定决心,那个人,他会让他付出代价的,包括他的家族。
李萦收敛情绪时,才发现自己在刘嚣怀里。急忙推开他,不断用手帕拭泪。定睛一看,又发现帕子不是自己的。李萦很不好意思,今日在刘嚣面前丢脸好几回了。“这手帕我弄脏了,下次我再还你。”说着,背过身来。但又想到,刘嚣把帕子给自己用,他岂不是没得用。看着自己还干净的帕子,又转过身来,怪不好意思道,“这,先给你用着,我下回再拿。”
刘嚣接过帕子,看着李萦小跑着进入帷帐。
太阳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今日的夜,格外漆黑。
经过一番动静,李敢被挪回李府灵堂。李青一脸悲怆,立于堂前。昨日还活蹦乱跳在自己跟前打闹,今日就静静躺在棺木里,毫无气息。
弟弟啊,弟弟,二十多年前,他们兄弟俩送走了父亲。这一回,又轮到他送走自己的兄弟。田单,二十年前害死父亲,现在又加害弟弟。李青与你,势不两立。隐忍握紧双拳,吩咐妻子宋氏道,“你好好照顾景氏。”
以深沉的目光再回看弟弟一眼,头也不回,大步向前。
景氏不吃不喝,她就陪在李敢身边,哪都不去。
“弟妹,你吃点东西吧!你再这样,身子会熬不住的。你这样,小叔子的在天之灵都不会好过的!”宋氏焦心劝道,她好说歹说,景氏都像是没听见似的,没有丝毫回应。
素姑再也看不下去了,哭喊道,“夫人,夫人,你想想你的几个孩子啊!他们已经没有爹了,娘亲可再也不能出什么事了。”拭着眼泪,“皇后,你还有你的姐姐啊!夫人,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皇后在景氏身边劝了一天,景氏如同石像一般。
景氏还是定在那里,眼睛里只有李敢的身影,她,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不愿意听见。
没有人能逃过死亡,没有人。
今日事出突然,李部李陵在府里忙里忙外。现在大伯母宋氏,长媳钱氏和李萦陪在景氏身边。
往日里精明不失凌厉的母亲,就如同木偶一般坐在死去的父亲身边,李萦揪心般的痛。她跟素姑低语一番,素姑连连点头,没一会儿就消失在灵堂。
李萦所能做的,就是依靠在母亲身边,给她仅剩的温暖。
很快,素姑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小木盒。她将木盒放在景氏眼前,打开。
景氏涣散的目光在打开木盒的一瞬间得以聚拢,那是他送的。
木槿花发钗,是成亲第一年他送的。蝴蝶玉佩,是他在外征战大半年回来送的。护花铃,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世的礼物。小木盒里满满当当的首饰,都是李敢送个景氏的。
景氏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