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得瑾看着那个红衣少年,燕鲤卧靠在树上,眼眸半睁半闭,长而卷的睫羽在眼底投下一层浅淡阴影。他不知怎么的,独自笑了会,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燕鲤偏了偏头,苏得瑾在外面应该有府邸,只是不经常去,毕竟他还没有被封王。
皇上既然如此宠爱苏得瑾,为何不直接将他封王呢?这些皇子皇女中,现无一人被封王,所以那些大臣才不敢轻易站了阵脚以免站错。
燕鲤摘了片树叶,细细摩挲着。
“驾!”
“笃笃笃……”
一阵马蹄声传来,带着零碎的音色,听的出来主人此时的急迫。燕鲤站在房檐下,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纷纷惶恐着往两边让开路,燕鲤身边已挤了不少人,却无一人碰到她。她眯起眼,细细的阳光潜伏在睫羽里,惊起一片慵懒的审视。
一人头上束着嵌玉紫金冠,齐眉有一丝绸镶玉抹额,仔细一看,那玉竟是极为珍罕的羊脂玉籽玉,墨色宽袖蟒袍,衣袖微拂下的那双养尊处优的手紧勒缰绳,孤姿尚留清,清浅羽裳娉,那眼底的神色,竟是比衣袍还要浓,让人分辨不出究竟是喜是怒。
苏羽裳抿着唇,面色略微僵硬,手心已经渐渐出汗。他身下的马已受惊,到处乱窜,偏偏他奈何不得,下不去,制服不了,不由得心底添了一抹急色与杀意。
若是不能降服这匹马,就杀了吧……
燕鲤抬眸,长袖微微一抬,曲着下巴,轻轻地笑了笑,目光扫去,便是知道了这匹马的种类。
盗骊,名驹,乃关外名马,体格健壮,千里绝群,脾气暴烈,极难驯服。
她看着那匹马横冲直撞便是微微拢眉,同样也观察到了苏羽裳眼底的杀意。这样的好马,若是真被杀了岂不是可惜……
燕鲤轻轻垂首,额前一些乌发遮住了眼底神色,手指微动。
就在这时,一阵笛声传来,四周的吵闹仿佛对笛声来说置若罔闻,毫无影响。那空中流转飘洒的缥缈雾气渐渐盛开,远方的绝无之境清扬婉兮,一人轻功甚好,踏空而来,雪白绸缎长靴上云绣丝锦,祥云飘飞。
极长的金丝发带随风而去,此人一现身,万籁俱寂,只看见空中凭空飞来一双银丝细线缠绕住了另一方的屋檐,而那男子,轻巧的落于银丝之上,颤动半分也无,唇边玉笛格外生辉,浅许醉人。
那受惊的盗骊闻此声也渐渐平静下来,安静又乖顺,不见方才半分暴戾恣睢。
苏羽裳抬眸望去,手微微一松,目光起伏不定,“燕雪至……”
这个名字,引起一阵轰动。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燕雪至,他居然被放出来了?”
“那是燕国因参与藏雪变法而触动皇族利益入狱的燕雪至?他没死?”
“燕国第一谋士,被驱逐出府的永安王府世子。前不久燕国太子登基大赦天下,所以燕雪至侥幸逃过一劫,不过如今已不是燕国钟鸣鼎食之家,只是一平民。”
人群的议论燕鲤仔细听进去不少,她看着那个逆着光而立的男子,徐徐一笑。
离经叛道吗?
参与了变法还能够活下来,倒也是个人物。
燕姓曾是燕国第一姓,永安王府曾是燕国百年屹立不倒的大家,却因遭小人暗算,皇上猜测而毁于尘土之中。除了她这个燕小姐,恐怕唯一活着的就是这个及冠之龄便被驱府的燕世子燕雪至。
仔细一看,燕雪至的五官的确与燕鲤有几分相像,他身穿深色直襟长袍,沉郁而又古朴的色,面如云中月,雪中梅,抬眼间的尾光似乎淬了暗光,稍有不慎便会遍体鳞伤。
虽是唇红齿白的模样,眼底却是毫无明媚,唇抿着,玉笛之音戛然而止,负于手后,略幽深,额前有着未梳上去的发丝,一直柔顺的垂落于腰前,微风拂面,清光正好。
燕鲤瞥开目光,在人群中缓缓移动着身形想悄无声息的离开,对这个第一谋士的兴趣也不大。玩权术的人,若不胜,便是死,最终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而燕雪至,只能说他胜负难料难分。
燕雪至可以说算是帮了他一把,苏羽裳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直接走人,他拱手笑道:“雪至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潇洒恣意,今日之助,本皇子不胜感激。”
燕雪至踩着银丝甚是悠闲,他好似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听了苏羽裳的话只是点头,“分内之事,三皇子挂念就好。”
他言尽之后,一垂眸,突然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一抹快速掠过的身影,那颈下的金钗在光的反射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一寸寸,刺入人的心底。
燕雪至的目光突然像是被定住一般,在那身影上怎么也移不开,近乎着魔。
他似是想要确认,蓦地从银丝上落下,足尖一点,从屋檐上闪过,企图追上那个人影。
而原处的银丝依旧在空气中斑斑驳驳,不清晰的颤动。
苏羽裳看到燕雪至的动作,下意识的望去,只看见了一片瑰红衣角,翩飞。
燕鲤眉目一阖,感觉到不远处风速倏忽变了,便是拢眉,身形移动时一把抓住旁边的身影,迅速将衣带一解,外袍披在了那不知所措的人身上。
白色的里衣在人群中依旧显眼,燕鲤便顺手从摊上拿来两块布料,起手间放下银子,将布料披在身上,她拔下颈下金钗并附上内力,将发带切断,一头长发落下飘舞,随手把亮眼的金钗藏于袖间,脚步快到极致。
在屋檐上追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