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或许剑侠客他不知道,他在自己的心里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华烨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过。
在他刚刚进入大唐官府的时候,便知道在一众弟子当中,有这样一个命定的天命之人。
所有的光环自他而起,所有的赞扬因他而生。按说,他会羡慕甚至嫉妒才是,然而那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哥哥一般的人物,叫他怎么生得起厌来。
华烨天生就带有不足之症,对于常人而言的一些动作,于他就要做好多遍,直到习惯成自然,一套动作才显得行云流水般流畅。
一拳挥出去的力度绵软无力,就像打在了棉花上,和他过招的师兄弟都不用费心思量,该如何化解他拳掌中的力度。只因伸手一接,那力度自然化为无形。
“师父,我不要和华烨一组。”陆陆续续有弟子把这番话在程咬金面前说过。
每一次他们都以为避开了华烨,但实则在他们想方设法避开华烨的时候,就已经吸引了华烨的注意。
华烨躲在无人的角落,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膝盖,抽抽嗒嗒地,直到大脑缺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酣畅淋漓了,才又扶着墙根站起来,抹一把泪水,拍一遍沾满灰尘的衣服。
大大咧咧走到阳光下,无论心里受了多大的伤,永远都不要在人前表现出来。因为,没有人有义务倾听你的遭遇,事实上,也没有人愿意对着一张丧气的脸。
“只要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会做到感同身受。”那时的剑侠客语重心长地对华烨说道。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剑侠客似乎就成为了华烨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指引方向的光亮,冉冉升起的太阳是谁都替代不了的。
那时的剑侠客一直很夺目,不仅在华烨眼里。因此,华烨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练好每一招每一式,只有这样,才可以站到最接近阳光的地方。
剑侠客不经意地挑挑眉,华烨渴望得到师父的支持,这是理所当然。可是,为什么要问自己呐?虽然不解,但剑侠客还是很认真地答了:“只要是你自己不后悔的决定,我一定支持。”
一句说完,见华烨愣在了原地,该是在仔细思考他今后的选择吧。剑侠客轻轻招呼一声骨精灵:“骨头,我们走。”别人的态度只能是给一些建议,但真正的方向却是谁也决定不了的。
华烨看着剑侠客的身侧消失在庭院中,嘴角翘了翘:“我伪装得很好吧。师兄。”
好到他自己都快要淡忘了。剑侠客陪着华烨练习过一段时间,因为别的师兄弟觉得和华烨一起练习,反而会拉慢自己的进度,这才有了剑侠客的自告奋勇。
而后不久他开始跟着程咬金天南海北地各处跑了,据说是师父特意带其去开眼界去了。
后来,又过了些时日。剑侠客已经能够在一个人的情况下,就完美地做到师父布置下来的各种任务。
剑侠客,这个人,已经淡出了众师兄弟们的视野,这个名字,却比以往更加的熠熠生辉。
华烨逐渐通过不断的练习,即使手掌出血,腿脚骨折,也极力保持在人前最佳的状态。竟然渐渐改变了天生的劣势,注定的僵局算是被打穿了。
他一直都将剑侠客视为自己努力的目标,他的言行,他的习惯,甚至他的性格,华烨都争取做到极致。
剑侠客幼时生离父母亲,自是有着一段不可言说的伤情过往。但他始终都不愿在人前露出脆弱悲伤的一面,这才会看上去有些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儿。
这当然也变成了华烨争相模仿的一点,不过,显然华烨模仿过了头。外表的开朗乐观有余,但却一个不小心变成了话痨。
要命的是,华烨似乎对话痨上了瘾,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华烨轻轻勾了勾唇角,从一开始,他就不擅长习武修习法术,靠着比常人付出更多才不至于显得他是那么的愚钝。
而他所想要的,其实也很简单。不过就是使自己所作所为更有意义一些。救死扶伤,行医治病怎么看都比现在要好得多,更何况,有时候还可以兵不血刃。
“师父,您歇息了吗?”站在屋外的华烨已经做出了选择,明日就要跟着仇大夫离开了,如果他现在不来告别,怕是就没有时间了。
程咬金喝过了药,并没有直接躺倒睡觉,而是背靠着引枕,双眼有些无神地呆呆望着窗外。
此时听到华烨的声音,心神才勉强收回来一些,讷讷地开口:“你进来吧。”
吱呀一声,华烨放轻步子,走了进来,“弟子,弟子有事想和师父说。”
程咬金将手悬在空中,招了招,示意华烨走过去:“有什么事,就说吧。”
华烨抿了抿唇,心里暗骂自己一声,没有出息的家伙,明明都决定了的事情,怎么临了临了又说不出口了。
程咬金看着华烨神色有异,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便开口说道:“你剑侠客师兄要离开长安了,怎么,你也想和他一起走?”
这算是被看穿了吗?华烨心虚,面色飞快闪过一抹红晕,此时是提出这事的最佳时机了,他便拱手作了个揖:“弟子不孝,想,想要跟着仇大夫去治病救人。”
“咳,咳。”程咬金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了,他手握成拳,不住地捶着自己胸口的位置,才迫使平静下来:“啊,你想学就学吧,这事用不着和我商量。”华烨怎么想一出是一出,那医是说学就能学好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