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珏几乎一夜无眠,往过的景象如秋思时的断章,不断地涌来又远去,眼睁睁地看着天际泛白。她起了床,身子有点沉重。洗漱之后,化了点淡妆,没有打口红,只涂了一点润唇膏,盖住脸上的倦色。然后开始整理行李。
经过一个晚上的前思后想,最后还是决定带儿子离开。
不再是累赘而是唯一的牵挂,一种寄托。她决定从此以后母子俩相依为命,就是浪迹天涯也永不分离。
没有送别,只有寒风与寒露。等到走出好远,满院的庭树和大门处的孤零零的苦楝和木黄麻都已模糊。张珏刚想转过身,从此远去。隐约一个身影疾疾走来,那是母亲。张珏看到也是一头露水,气喘吁吁的母亲,就停了下来。
母亲知道女儿可能此去无期,眼眶竟然潮湿了。她有点抱怨女儿:
“要走,怎么不告诉一声?”
“对不起,妈。”
“至少也吃完饭再走啊?”
“现在没什么人,正好。”
这句话说得母亲有点难受,女儿在怨自已啊!
张珏确实有点怨母亲。虽然母亲就像是悬崖上的草,一边依附于迂峭壁,一边是从谷口而来的风,由不得她不随风而动。她理解她,一方面是性格一方面是她的处境。但从感情上她无法去做到原谅。有所偏颇可以,但不能事事都得牺牲女儿啊!这句话看起来轻飘飘,没有重量,隔山打虎还是把母亲打击到了。母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拽着一小沓钱,就要塞给女儿。张珏推辞不要。如此几个来回,见女儿就是不肯接,母亲便说:
“你这孩子咋就这么倔呢,这五百块钱也是你上个月给剩的,你拿着上去给小俊买两罐好点奶粉。”
“看你说的,那有给父母的钱要回去的道理。再说了,我上去就打算把小俊的奶戒了。咱们穷孩子穿打算。”
“那就将这钱给他买点好吃的营养的,当做是外婆给的红包。”母亲讪笑着,又塞了过来。
“妈,你是不是也嫌我的钱脏,这么地想撇清关系是不是?”回去是不是还要把我睡过的席子扔掉,床板拆掉?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母亲讷讷,说话永远不是女儿的对手。解释不清又怕女儿加深误会,急得直皱眉头。给女儿钱其实是她临想出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缓和一下女儿和这个家庭的矛盾。她打心里不想女儿以这样的方式走掉,她也担心女儿从此再也不愿回这个家。这跟失去女儿有什么区别?
“妈,给我留个念想,好不好?”
张珏的声音有点哽咽,她强忍着泪水不让流出。她不知自已还有没有勇气踏进这个家。
“妈,一辈子太长,但再见你时应该许多年之后了吧!”
母亲颤颤地把钱收回来。
母亲伸手想要去抓住女儿的手又不敢,只是触碰了一下就缩了回来。但下一刻女儿却一把把她抱住了。她长长叫了一声:
“妈――”
她似乎把所有的情感都溶进这一声“妈”里面了。惹得母亲一声长叹,不禁的泪满湿衫。
张珏在心里告诉自已别在流泪了,却怎么也止不住泪水,无声地抽泣起来。
伤离别,一切尽在不言中……
因为是返城高峰,返城的人早早提前订了票。广州的票已经售罄,下午四点则有东莞一趁班车。张珏犹豫了会,看着后面排着的长龙,容不得多想,她决定直接去东莞。
到了东莞已是晚上十二点。下了车,张珏发现自己竟没有目的地!汽车总站出了站口,路有千万条,却不知道自已的路在何方。望着灯火阑珊处,她迷茫了。车站附近的旅馆不是一般的贵,张珏囊中羞涩,就是一个晚上她也住不起。可四面八方,东西南北不知往哪里走。反正不管了走到哪儿算哪儿吧,只要远离车站找个地方落脚就行。所以她就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穿街走巷,穿过了不知道多个个斑马线。她背着儿子咬着牙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终于耗尽了体力走不动了。走在这永远在喧嚣的城市里,她再一次尝到了饥寒交迫的滋味。
当找到一家快要打烊的小食店的时候,身心俱疲的她差点摔倒在小食店门口。早上没吃,中午只喝了碗粥,一直到现在粒米未进,坚持到现在终于是坚持不住了。
还好,好心的老板娘把她扶了进来。把已经放上桌子上的椅子重新放了下来,并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一杯热水下去,张珏觉得舒服了许多。她连忙对老板娘说了声谢谢。那老板娘拿了一张菜单过来给她,操着略浓的外地口音对她说:
“要不要给你做一个菜,就是饭没有了,只能填填肚子。”
张珏看了一下,这小店里里外外的卫生都打扫完毕,连灶台都已洗擦得干干净净了。估计有饭也已当潲水倒掉了。
“老板娘,不必麻烦了吧?我看你东西都收拾干净了……”
背后的小家伙忽然挣扎了起来。继而哭了起来。张珏不得不把他放了下来,抱到胸前。可还是哭个不停,怎么哄都不消停。
那老板娘走过来一看说:
“小孩是肚子饿了。你们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吧?”
张珏想起了中午吃粥的时候还剩了一点装了在奶杯里。她取了出来,已经冷冰冰小孩哪能吃得。于是她恳请老板娘:“能麻烦你帮我热热吗?”
“当然可以,我还是叫我老公顺手给你做两个荷包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