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禁这时走了过来,对宿平道:“你还记得方才自己是如何上去的吗?”
宿平闻言松了手,轻轻挂下,想了一会才惭愧道:“大约明白了……我须得用上腰身的力气。”
“好!你再做上一遍我看看。”
宿平闻言,劲力再起,却是腰间先动,接着脊骨一甩,宛如荒沙游蛇,力冲双臂,空腾而起,一瞬间,下颌便掠过了吊环中心,曲臂悬垂,挂在空中。
“好呀、好呀!”宿灵见哥哥做得浑然一气,觉得很是好看,便拍手称赞。
“我瞧着就与你做的不太相像,”根哥方才拳头一紧一松,显是关注异常,继而看向邱禁问道,“也不知对是不对。”
“也对,也不对。”邱禁答了一半,又对老樟树那边喝了一令,“宿平,你已得了要领。这回腰身用力,却不能甩动,如我那般全身挺直,再来做上一次。”
宿平依言又做了一次,果然全身笔直、腰身不晃,只是花费的时间却比方才多了两三倍,而且做完之后,明显气力消损甚大,满脸胀红。
“呼……邱叔叔,这可要难上许多啊。”
“那是自然。你可曾见过山上的猴子?它们在林子里面腾挪跳跃,丝毫不累。一来是它们冲得快,再则便是猴子的手劲很大、身子又轻,不过最终还是需要腰脊之力。它们每从一根树枝荡到另一根上,出手间腰部发力一挺,便可飞出老远……”
“你第一次做的轻松,正是因为借了腰部、脊骨的甩力,而省下了手臂上的许多劲道,是以腰脊为主而肩臂为辅。而第二次做的,却是肩臂为主而腰脊为辅……腰脊为人之擎柱,力量当然比肩臂大上许多,加之你手臂上的气力尚小,做的就更是吃力了……”
“日后两种练法皆要熟习,一练主腰、脊,一练主肩、臂。每夜入睡之前,在这吊环上吊上半个时辰,有力气时便做这‘引体向上’,力气不继时,便这样挂着不要松手,如此拉筋松骨,对你长高亦有好处……”
“这引体向上,有人为其编了一套说法,很是贴切:‘全身不动,好似细磨精铁长枪;腰脊一甩,灵猴腾空把那蟠桃抢;若是两个都不对,吊起的蛤蟆乱蹬腿。’”
邱禁这席话说了许久,侃侃道来,却没有一人打断,也不觉得烦闷。宿家四口人听得颇有兴致,宿母更是从屋里端了一碗茶水递给他,道了声“有劳邱兄弟”。根哥谄笑着也想来一碗,却又吃了一个白眼。
宿平听到最后句“蛤蟆乱蹬腿”,稍微平复下来的脸色又烫红起来,一口气做了几个“引体向上”,似要将那羞色连同气力一起散了出去。
半个时辰对于院子里的其他几人来说,过得很是惬意,晚风、蒲扇、凉茶还有谈笑。但那对那吊在树上的宿平来说,简直就是煎熬了。
少年的双脚方一落地,第一刻便是将手垂了下来,耷拉拉地贴在身子两侧。人都说手酸了,就甩甩,宿平却不敢这么做,他只觉得这条拉得笔直的手臂,只消轻轻一甩,立马便可分崩离析,比那传说中的“庖丁解牛”还要来的迅速、来的彻底。
“哥哥,你来喝口水吧。”宿灵端着一碗水,匆匆地跑了过来。
“谢谢灵儿。”宿平感激道,他嘴里早已干涩万分,正要去接,却只得苦笑地加了一句,“还是你来喂我吧。”
灵儿乖巧地将水送到了宿平的唇边,缓缓地送进嘴里。
宿平喝完,垂着手来到根哥面前,踌躇地站了一会儿,最后才轻声道:“父亲,这吊环搭在樟树杈子上,我觉得有些不妥。”
根哥朝儿子翻了个白眼:“哪里不妥了?”
“这树杈用久了……容易折断。”宿平小心说道。
“噢?是吗?”根哥面色极其不善。
“呃……也不是……”宿平言辞闪烁。
“吞吞吐吐——有屁就放!”根哥骂道。
“那上面……有毛虫……我少说也看见了三四条……”宿平艰难地提起右手手,朝吊环上面比划了一下。
“你属老鼠的吗?胆子这么小!”根哥不由一阵气结。
灵儿在一旁哈哈笑道:“父亲,那叫胆小如鼠。”
根哥这回出奇地没有和灵儿打趣,目光扫了宿平一眼后,就朝那棵夜影下的老樟树望了过去,凝视许久都未说话,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表情,很凝重,很深沉。
根哥的这个神色,邱禁从来没有见过,宿平、宿灵也没有见过,即使他们的母亲也极少看到。少年虽然不明就理,却开始后悔了起来,动了动嘴唇,正想要开口收回方才出口的那些话来。
突然,很深沉的根哥动了。
“既然如此——”
他往前走了两步,叉腿一站,手臂一挥。
“砍啦!”
“哐咚”一声,院子的大门撞开了。
“你敢!”
一个老头拄着拐杖,叉腰站在那里。
“爹!你怎么来了?啊——我刚才是说……把那几片招虫的樟叶子砍了——哦不!是摘了、摘了!我怎么舍得砍树呢,是不是?这完全不可能嘛!哈哈……”根哥一边大声解释,一边向院门口迎去。
他正想要伸手去扶那老头,却见前方一根拐杖虚晃半圈,抵住赶忙一个急停,那杖尾堪堪对住他大腿根前三寸处。
“爹,你下手也忒狠啦!”
“哼!你要敢动那樟树,我坟头碑上就没你‘宿树根’三个字!”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