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和林医生一起站在风中,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
崔中校的车开过来,我和林医生迎了上去。他跳下车来,“好消息,刘司令专门调了一架运输机来接老罗,直接把他送到长沙的空军医院。飞机已经起飞了。”
“太好了。”林医生说。
崔中校转向我,拍拍我的肩膀,“秦科长,我们没有照顾好老罗,对不起!”
我们把车开到指挥塔旁,等待飞机降落。
我和李部长通了电话,他告诉我,他已经通知了老罗的家人,他们将于今晚飞往长沙。他要求我,要寸步不离老罗。
崔中校带来的信息不妙,云层太低,机场上空能见度很差,飞机不宜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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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站在指挥塔前,望着远处的主跑道尽头。另一侧的停机坪上,一排歼击机傲然挺立。环绕基地的群山此刻只能看到一条黑色的条带,山顶已经和云层连在一起,中间还有雾。整个基地像是扣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罩子中。
风已经住了,崔中校告诉我,如果是民用机场,这种气候条件下是要关闭的。“你不用担心,飞机一定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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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在慢慢地变黑,我看了一下时间,是下午四点四十分。
这时主跑道两侧的指示灯突然全部打开,在雾气中投出炫目的光影。
我一生都难以忘怀当时的情景。基地的各种设施已在启动,各种车辆往来穿梭,指挥人员已经就位。
天空中传来飞机发动机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
在远处的黑色条带中突然钻出了一个黑影,伴随着轰鸣声,黑影越来越大,已经清晰地看出飞机的轮廓。飞机上已经反射出指示灯的光影,降低、临近,在两排光柱中从我们的面前呼啸而过,停在跑道的另一侧。
“来,上车!”崔中校喊道。
我们上车的时候,面包车已经冲在我们前面。
机舱门已经打开,老罗的担架被抬进了机舱,还有各种监视仪器和设备。林医生、孙医生、两名护士还有一名我不认识的地勤中尉和四名士兵上了飞机。崔中校对我说,“我有军务在身,不能送你们去了。”又对中尉说,“一定要照顾好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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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钟,飞机腾空而起。
我们都已按驾驶员的要求坐好,只有林医生没有坐在座位上,她一直跪在担架旁,守护着担架。
我掀开窗帘的一角,迷雾中山的影子离得这样近,好像就要贴上飞机的机翼,天哪!
飞机在爬升,机身抖得厉害。
“小秦,”我仿佛听到老罗的声音,立刻起身,但没等我站稳,就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小心!”有人在喊,有人在扶我。
我手脚并用,爬到老罗身边。
他醒了,“小秦,这是哪?”
“这是在飞机上,我们送你去长沙!”
“长沙?”
飞机颠簸得不那么厉害了,看来已经飞出了云层。一丝阳光从窗帘的缝中射进了机舱。
“天晴了吗?”他问,他看来已经完全清醒了,“能看到太阳吗?”
“能的,师傅。”我跑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轮喷薄的红日悬在云层的上空,pēn_shè出万丈的光芒。“把窗帘都拉开!”林医生说。
窗帘都拉开了,阳光顿时充满了整个机舱,并且投到了老罗的脸上。他看着太阳的方向,似乎露出了笑意。
他又转向林医生,“林大夫……”
“我在这儿。”
“你还是那么年轻、漂亮。”他说。
林医生笑了,“哪呀?我都觉得自己老多了。”
“你今年有三十了吗?”他问。
“我今年都三十五了。您不知道绅士是不问女士年龄的么?”
“我忘记了,我的印象里,你一直都是十四年前的那个样子。那时你活泼、还霸道。”
“那时我什么都不懂。”
“小秦,”他转向我,“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已经越过衡山了吧!”我说。
“不会这么快的吧,翻过衡山,那边就是湘潭了。那是毛主席开始革命的地方。”
“我知道。”我说,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舷窗外,太阳正在慢慢落入云层。
“太阳落山了,是吗?”他问。
“是,快到晚上了!”
“我看见马克思了,他在向我招手!”他说。
“师傅,不要这样说,您会没事的。”
“我倒在路上的时候,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跟飞机打了一辈子交道,要是能死在飞机上,而且有你们这么多的人在我的身边,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师傅,您不要再这样说了,您答应过的,台湾回归的时候,您要请我们喝酒的。”
他笑了,“是的,我是答应过你们,但是……”
在我的对面,林医生一直咬着嘴唇。当我抬头看她的时候,她扭过头去,面向机尾。我清晰地看到泪水从她的脸颊流下,滴到她的军装上。
“师傅,师母和小丽她们今晚就会飞往长沙,您很快就会见到他们了!”
老罗没有回答,他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面带微笑。
在我的印象中始终有一种错觉,我丝毫不记得当时飞机发动机发出的声响,我们好像漂浮在云端上一样,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心脏监视器随着心跳的节奏打出嘀嗒嘀嗒的声响。我的心反而平静下来,相信眼前的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完好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