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我接到兰的电话。“又做那个梦了么?”我问。
“嗯!”她回答,“不过,你还愿意听么?”
“可以呀!”我说,“要我过去么?”
“不用,我去找你吧!你是一个人在办公室吧?”
她很快就来了。“坐吧!”我说,“说说你的梦。”
仍然是那个支离破碎的场景,而且毫无新意。不过,如果一个故事像我这样听了两次都觉得厌烦,那么对于兰这个在梦中经历了无数次的人来说,又会是怎样的感觉呢?其实我心里早就准备好了应对她的说辞。于是我问:“那种花有多高?”
“大概有……”她上下比量着,“这么高。”
“那你看它的花瓣的时候,是蹲着看的?”
“不,我醒来之前,是躺着的。”
躺着的?“那你怎么能看到远山和山谷,又怎么能发现四周开满这种小花呢?”
“不是的,开始我不是躺在地上,好像是在很高的位置。”
“那么你是从山上走下来,又找了一个地方躺下,并且看到了身边的小花的样子,是这样么?”
“不是的,”她说,“我好像是从高处直接下来的。”
“飞下来的么?”
“不是!”
“那是从高处摔下来的?”
“也许是吧!”她回答。
“一般说来,在梦到从高处跌落的过程中人多半会惊醒。你没在最紧张的时候惊醒,却在随后的平静中醒来。这多少有点奇怪。”
“所以,我觉得那一定是我的前世在某个地方经历过的。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地方。我总是觉得,那是我的一个宿命。”
怎么又转到了这个话题。“那你怎么去找呢?”我问。
“我不知道。”她说。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半灯笼袖的白色连衣裙。“娟好像也有这样的一件衣服。”我说。
“这就是她的,她给我了。”这颇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因为娟曾经说过,那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衣服。
照理说,兰的身量比娟要小很多,可这件衣服穿在娟的身上并不显得小,在兰的身上也不显得大。
“对了!那花的名字,是什么?”我问。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
我打断她,“既然你认为那是你前世的经历,你前世也许知道它的名字。说不定它还留在你的记忆中。仔细想想,或许你会想起来。”
“可是,我真地想不出来。”
“到梦里去想。”我说。
“这怎么可能?”
“这当然可能,如果你强化这种意识。在你继续做梦的时候,会把这种意识带入梦中,从而转化成你在梦中的行为。你不是还会做这个梦的吗?想起来告诉我。”
终于把她送走了,我长出了一口气。我这样做是不是在敷衍她?说实在的,我并不相信她会想起那花叫什么名字?
后面的两个星期,她没有再来找我。而娟也同样没有和我联系。
一天晚饭后,我路过操场,看到有人正在架设银幕,莫不是久违了的露天电影?我打电话给娟。“什么片子?”她问。
“不知道,管他什么片子呢?我们好长时间没看过电影了。”
“不知道什么片子你就看。你就那么闲么?我下礼拜还有考试呢!”
我看着操场上正在聚集起来的人群,正打算离开,无意间瞥见旁边不远处一个女孩的背影。这几天气温骤然升高,操场上一下子遍布清凉的盛夏装。那女孩穿着一件吊带的小背心,牛仔超短裤,脚下一双红色的拖鞋,个子不高但两腿修长身姿曼妙。一定是艺术专业的吧,我猜想。
我没有留心去看她,她却在扭头时看到我,“海哥!”
那女孩竟然是兰。第一次看到她这种火辣的装扮,我才发觉,记忆中那个瘦小而且发育不成熟的印象完全是错觉。
“你也来看电影?”她说,“对了,海哥,我想起来了……”
“兰!”有人在叫她,是一个穿裙装的女孩。“那明天再说吧!”她说着,消失在人群中。
第二天,我在办公室接到兰的电话,“海哥,你能下来么?门口的师傅不让我进。”
“怎么了?”我问。
“他说我的衣服不合格。”她是不是把昨天晚上那套行头穿到教学区来了?我走下楼去,看到兰站在门外的日光中,那吊带背心和超短裤尤其扎眼。
“海老师,她是你的学生么?”门卫老王问。“哦!”我应承着。“她不知道进实验楼该穿什么衣服么?”
“好,我提醒她。”我走出去,把兰带到稍远的地方。“兰,你不知道教学区不让穿拖鞋的吗?”她耸耸肩,摇了摇头。
“你真的不知道?还有,你这个上衣,哪怕有一寸长的袖子,也算过得去呀!”
“那她怎么算?”她指着一个刚刚走进楼去的穿无袖连衣裙的女孩背影问。
“她那个叫裙子,你这个叫背心,懂吗!”
“真是莫名其妙。”
“你也可以披一个披肩哪。太阳这么毒。你不怕晒坏肩膀么?好吧,我们进入正题,你要告诉我的是什么?”
“我想到了那种花的名字。”
“真的!叫什么?”
“叫枫丹。”她说,“海哥,有叫枫丹的花么?”
“我不知道。可以上网查啊!”
“哦,我怎么没想到。”
她拿出手机,走到一个背光的地方,翻看了半天,“这都什么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