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毓衍眉宇舒展,乌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斜长的桃花眼使得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
指腹在谢筝眼角轻轻擦了擦,谁都没有再说话,只静静的。
谢筝吸了吸鼻子,嗓子涩涩的,只觉得眼周烫得厉害,不晓得是泪水还是陆毓衍指尖的温度。
她抿着唇,迫使自己平静下来,这才应了一声。
陆毓衍勾着唇浅浅笑了笑,收回了手,慢慢直起了腰。
那道专注目光没有再一直停驻在她身上,谢筝不禁松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道:“之前说到哪儿了?对了,若不是驸马爷,又有谁能让裕成庄听话做事?”
“你觉得呢?”陆毓衍道。
话题转开了也好,让谢筝多想些旁的事情,免得她沉浸在情绪里。
后头屋子里,古嫂子他们似乎已经给古阮换好衣裳了,谢筝听见脚步声,怕他们随时会出来,不禁拿手揉了揉眼睛。
她不想让古嫂子看到她哭,古嫂子自个儿已经够难受的了。
手指按在眼睑上,谢筝不由一顿,而后怔怔看着陆毓衍的眼睛。
桃花眼的样子很好看,带着几分暖意,夜色浓浓,星光黯淡,就像是那些星星都落在了那一汪湖水之中,点点的,扫去了一身清冷之感。
这双眼睛,谢筝是很喜欢的。
可她在不久前,还看过另一双眼睛,同样是眼若桃花,但那双眼睛给她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哪怕是凝着笑意,还是让谢筝本能得感觉到危险。
谢筝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秦骏,那天,就在顺天府里,秦骏和林驸马一道来看段立钧,秦骏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就让谢筝不舒服极了。
“秦骏……”谢筝喃喃道。
青石胡同的宅子是他收下的,他自然能在一夜之间,让里头人去楼空。
秦家是比不得安瑞伯府,但秦家与林家是姻亲,秦骏与林驸马这对表兄弟素来比亲兄弟还亲,这些年他也没少打着驸马爷的旗号在京中替自己谋些好处,也许真的会胆大妄为,不把安瑞伯放在眼里。
至于那裕成庄,在票号上动些手脚,又不是把银子搬空了,秦骏真要拿着鸡毛当令箭,掌柜的未必不肯答应。
只是……
谢筝拧眉,道:“圣上传了口谕,让秦骏闭门思过,他能出府,甚至出城?”
陆毓衍想了想,道:“城门那儿倒是简单。”
如今可不是七月那一阵,出入城查得不严,秦骏真要不叫人认出来就出城去,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出府,秦骏与林驸马不同,林驸马会老老实实待在公主府,秦骏若想溜,秦家上上下下,未必就真的看得住他。
这也不难理解,谁会想到,在被圣上禁足之后,秦骏还有胆子出府呢。
照此推断,秦骏似是眼下最可疑的那个人了。
现今能做的,就是等到明日,沿着那山上山下再仔仔细细搜寻一遍,看看古阮到底发现了什么。
古嫂子一步三回头地从屋子里出来,眼睛红肿,显得整个人可怜极了。
她张了张嘴,想跟谢筝说说话,说古阮那个人,一年四季都跟个火炉子一样,她冬天里手脚发冷,古阮就给她暖着,可现在,古阮比她还冰了,就给他换身衣服,她的一双手就凉透了,像是在冰水里浸过一般。
可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谢筝年纪比她还小好多,她不想吓着谢筝。
古嫂子冲谢筝笑了笑,她清楚这个笑容肯定很难看,但已经用尽了她的全力了。
谢筝送了古嫂子回去。
幽静昏暗的胡同,没有多少亮光,古嫂子去邻居大娘家里把睡得云里雾里的小丫头抱回了家。
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道:“阿黛姑娘,我差不多也该歇了,明儿一早还要起来做豆腐的,他做不了捕快了,大概会坐下来陪我卖豆腐了。”
谢筝咬着牙关,重重点了点头。
她好像又回到了来古家做客的那一天,古阮坐在院子里,哈哈大笑夸着古嫂子的豆腐,说着他的承诺。
这就是陆毓衍说得那句话的意思了吧……
以古阮所希望的,以古嫂子自己想要的方式,继续活下去……
人么,再苦再难,还是要向前看的。
木门吱呀一声关上了,隔着门板,传来小丫头嘀嘀咕咕说梦话的声音,古嫂子柔声哄着拍着,越来越轻了。
这一夜,陆毓衍依旧歇在萧家。
安语轩里,许嬷嬷听了谢筝说古家事情,连连念了几声佛号。
年轻守寡,又有个小女儿,这往后的日子真的是苦哈哈的。
许嬷嬷年纪大,见识得多,这种状况,倒不是年轻妇人守得住守不住的事儿,而是是非太多了,流言蜚语比刀子还狠,再者,生活不易,若豆腐摊不能谋生了,带着孩子改嫁总比娘俩去要饭强,市井寡妇二嫁,多是为了生计。
萧娴支着腮帮子,与赵妈妈道:“这丫头说好吃,她家豆腐肯定是真的好,妈妈改明儿去问问采买上的妈妈,若是东西合适,往后多顾着些她家生意。”
“姑娘心善,”许嬷嬷点头应了,“老太太这几年吃得素,厨房里都是常备豆腐的,奴婢会去问问,再跟牛妈妈说一声。”
谢筝替古嫂子道了谢。
萧娴笑了:“谢什么,买谁家的不是买?我们得了好口福,又能照顾她生意,两全其美。”
谢筝又问起了秦骏,只是萧娴也离京多年,京中对秦骏的那些传闻,她也知之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