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倒成了周边城、县人家茶余饭谈的内容了,尽管感觉恐怖唏嘘不已,却依然津津乐道的传了几百年。
小孩子们几乎是听着家中老人们讲着茂城内有恶鬼索命的故事长大的,等到老了之后再讲给下下代,就这样一代又一代的流传了下来,不曾中断过。
“所以,恶鬼索命一事只是个传言,其实不曾有人因此而死,是吗?”
凤蓁忍不住的出声问道。
胡不言微微颔首。
凤蓁不解:“之前因靠近茂城而失踪的那些人,又都去了哪里?”
胡不言轻笑道:“三人成虎的道理,你们人类应当都懂。无论最初的事实是什么,人们总是喜欢将其夸大到百倍甚至千倍,再经过一个又一个不同的人传播开来,到最后,便是传的面目全非,甚至与真相大相径庭。”
凤蓁懂了,也便是说可能根本没有人失踪,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人们的恐惧而一传十,十传百的传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她不得不承认,人类,真是一种复杂的物种。
胡不言将目光投向了离墨,问道:“现在已经知晓了几百年前发生的事情,可曾对被封印而不得投胎转世的那些游魂们有解救之法?”
“左护法是不是早就知道,唯一的办法便是等待当初那个少年的转世再用他的鲜血来解开封印?”离墨问。
胡不言苦笑:“是又如何。不过是将最后的一丝希望化为失望。他们已经等不到了。”
沉默片刻,离墨又问:“左护法可曾想过,为何当初那个少年会死而复生,又为何之前鲜血可治百病,那时却出了这样的状况?”
胡不言眸光沉了沉,默然不语。
“师兄!”
凤蓁的一声大喊,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
众人扭头看去,发现姜云放目光空洞,失了神的往洞外走,忙随着凤蓁一起追了出去。
姜云放一个飞身闪到了山脚下,然后便朝着茂城主街道的方向发了疯似的狂跑。
一直跑到了主街的中心,他才蓦地停下来,眼前忽然浮现出一片凄惨荒凉的场景。
那一场突如其来、汹涌猛烈的瘟疫让许多人都还来不及被治疗便猝不及防的死去,全城只剩下一百多个重病在身的人拖着疲惫的身子聚集躺、坐在主街上,哀呼呻吟声不断。
病人的最前方架着一口大锅,城中最德高望重的资深大夫拖着虚弱无力的身躯正捣弄着草药,旁边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忽地拔出了挂在肩后的剑,毫不犹豫的划破了左臂,鲜血顺着胳膊滴答滴答的落入了一只大碗中,直至将整只碗填满。
滚烫的汩汩冒着热气的汤药熬好之后,将火熄灭,晾至七成凉,然后便将那晚鲜红色的液体尽数倒入了锅中。
再然后,便是将汤药分给所有的人饮下,看到他们的脸色渐渐的恢复了正常,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姜云放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最后将目光定在了那个白衣少年的身上,双手紧握成拳。
众人皆是看到了姜云放所看到的一切,他们同样用讶异的目光看向姜云放,不知他为何会有如此失态反常的神色举止。
在他们的注视之下,姜云放又换了另一个地方。
是之前姜云放被困的那条街。
也是他听见小鬼凄惨哀嚎声的那条街。
场景迅速转换,黑夜。
之前那被荆逸“救过”的一百多个茂城百姓,包括赵家人在内,全部成了游魂,聚集飘荡在这条街上,赵老爷赵仁顺正言辞恳求道:“荆逸那孩子也是想救我们大家,却不曾想成了如今这般局面,那孩子是个心善的,也是个苦命的,我们千万不能怨恨他啊!”
“赵老爷,您说的我们都懂,若非荆逸,也许我们现在已经被鬼差带走了。其实这样自由自在的游荡着,也没什么不好!”
“是啊,若非我们之前因一己之私将那一群身染天花的流民赶了出去,也许上天也不会如此的惩罚我们,这本来便与荆逸无关。”
……
也许他们不曾预料到这几百年来作为游魂不得投胎轮回的悲哀与绝望,但是那时,他们说出来的所有话,都是发自肺腑的。
他们,无一人怨恨责怪过荆逸。
小巷口里,一身白衣的荆逸悄悄地看着这一切,眼眶早已模糊,心痛自责愧疚,压得他怎么也喘不过气来,最后他紧紧握了握拳,转身便往巷子深处跑去。
姜云放也快步跟了上去。
荆逸一直发疯似的奔跑,这条小巷似乎永远也没个尽头,他就那样一直漫无目的的往前跑,最后穿过巷子,跑到了郊外。
他跌跌撞撞的跑到一条小溪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溪面上映照出来的那少年五官还算端正,只是放在人群里,不算是太起眼的那种。
荆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水面上的那张脸,然后缓缓抬手,一把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那是一张轮廓分明、丰神俊逸的脸庞,如刀刻般精致冷硬,剑眉星目,端的是一个潇洒少年郎。
然而此刻,他的脸上除了伤心的绝望,再看不出其他。
姜云放脚步虚浮的走至溪边,垂眸往下望去,瞬间便呆滞了目光。
荆逸原本的面貌,此刻溪水上映照出来的那张脸,赫然跟姜云放长得一模一样!
随后跟来的众人也都瞪大了双眼,惊得久久反应不过来。
眼见着荆逸已经抽出了悬在后背上的剑,便要往自己的心间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