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祺眸光沉了沉,一贯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来,只凉凉道:“那是他作为一个帝王,不得不舍弃的东西。”
生在皇室,那些诸多的身不由己之下的苦涩寂寞,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也只得他们自己来抗。
苏祺的目光在不经意间落在书案角落里的一只檀木盒子上,修长的手指慢慢地轻启锁扣,待盖子落开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只用马莲草编织的蚂蚱。
那只因流年浸染过的草木蚂蚱已经变成了枯黄色,却依然被保存的完好无缺,只是如今,早已没了最初的纯真。
“皇兄,小全子说,在他的家乡,经常能看见这种模样的小虫子在田野里跳来跳去,他还亲手教我用马莲草编了一只出来,你看,是不是很神奇?”
小小少年坐在寝殿的院子里笨拙的摆弄着手中的马莲草,面前那盆盛开着马莲花的植物不多时便是七零八落,只余尾根静静地躺在泥土里,冒着那零星的一点头。
他编了一次又一次,只想亲自编出一只完全经由他手的活灵活现的蚂蚱,那是属于他的童真,也是从来不曾有过的童趣。
等到终于编出来了一只,他却是毫不犹豫的递了过来,“皇兄,送给你。”
那年他九岁,年仅五岁的苏煜送给了他一只亲手用马莲草编织的蚂蚱,用着稚气未脱的声音对他说了一句:“皇兄,终有一日,我们兄弟俩会像这田野里的蚂蚱一样无拘于天地。”
那一年,他最敬爱的母后和舅舅彻底的颠覆了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他那如寒冰般孤冷的心因小苏煜的这句话而骤然融化。
从那时起,他便在心底暗自发誓,定然会用他自己的方式来为苏煜创造出一片他想要驰骋的自由蓝天。
然时至今日,他所能做的,依然是如此的有限,曾经他们最想要的不羁无束,只能渐渐湮没在残忍的现实之中。
从他们出生在帝王之家的那刻起,他们的命运,便已经注定了。
他已经时日无多,他唯能做的,便是在这仅剩的几年时光里,为苏煜铺好所有的路,让他能真正成长为一代明君。
苏煜是他们皇室血脉里唯一的希望,为了月岭的天下百姓,在这场政治角逐里,他只能隐藏起自己的真实感情。
迎娶陆元舞为后,是在目前的局势中,无法更改的事实。
苏祺闭了闭眼,敛去眸中的痛色,对着明渠正色道:“传命给温不全,明日早朝,正式宣读皇上立后的圣旨,然后昭告天下。”
明渠忙肃然应“是”,临走前,他又看了苏祺一眼,在那熟悉淡漠的眉眼间,多了的那抹疲惫黯然之色让他看了顿觉酸涩,他后悔方才不该问那话。
皇上在王爷心中的份量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又如何会因凤姑娘而改变什么?
在这一刻,他能笃定,若是有朝一日他们兄弟俩真的因为凤姑娘而针锋相对,退出的那个人,一定是他家王爷。
明渠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皇上有诸多无奈,他家王爷背负的,又何尝会少?
※※
洛诗又像往常一样去给生病的人送药,然后上山去采集各种草药,当她背着竹篓下山时,一眼便看见了等候在山脚下的凤蓁。
惊诧之色一闪而过,洛诗笑着打招呼:“凤馆主是专程在这里等我的吗?”
对于她今日的直接,凤蓁倒是有些意外,笑着点点头:“或许洛姑娘知道我因何而来。”
洛诗微微笑了笑,同凤蓁并肩走在山间小路上,一路上静默无语,与昨日里那个活泼俏皮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凤蓁并无任何不耐之色,只是静静地陪她走着,突然轻声道了一句:“我已允了徐府二夫人为徐三公子和李家小姐保媒。”
洛诗的脚步明显一顿,沉默片刻勉强笑道:“那很好啊……徐三公子也可以得偿所愿了。”
“洛姑娘可是真心话?”凤蓁语气平静道:“徐李两家联姻将意味着什么,洛姑娘曾随洛大夫去过几次徐府,想必心中很是清楚,而他们两家的立场都十分坚定,若强行为之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洛姑娘心中也有数吧?”
洛诗闻言心中一滞,面上却无任何异常,淡淡道:“凤馆主既已应了,便是有了应对之策吧。”
凤蓁轻轻摇头:“李家想借徐家的财力向镇国公献媚,徐家又坚持做一股清流,两家若是缔结姻亲,便相当于上了同一搜船,即便徐家毫不犹豫的选择跳船而下,也不过是激起一瞬的浪花,当水面重归于平静,又有谁会相信他们已经跳下了船?到时无论徐府如何努力,也逃不掉被冠上镇国公一派的标识了。”
洛诗凉凉道:“既然如此,凤馆主当初又何必答应?”
“因为我有办法让李小姐出族。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凤蓁虽是如此说着,心中却也并不轻松。
这对于李冰曦来说无疑是残忍的,即便李廷再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也无法割断他们之间的血缘亲情。
为了爱而出族,她不确定李冰曦有这个勇气,也不知道这在李冰曦的心中是否值得。
洛诗却突然变了脸色,大声道:“不可以!”
凤蓁淡淡的看着她。
“不可以……不可以从李冰曦身上下手,李廷会杀了他的!”说完这话的洛诗立刻愣住了。
凤蓁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杀谁?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没、没什么……”洛诗的眼神有些闪躲,冷冷道:“我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