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游玩大观湖回来后,便连着下了三日的阴雨,所以进皇宫拜谢的事情也搁置下来。
六月间下着雨,是件很好的事,微分暂时吹散了暑气,心情也该跟着凉快清爽起来的。
只有李姮元自从那一日见了赵希一面后,心绪澎湃,日日难眠。一到梦里,一会儿是昔日二人浓情蜜意的温柔光影,一会儿是母亲离去时,赵希的暖声安慰,一会儿是赵孜逼他发誓不娶之后,自己独自站在雪地里哭的场景,以及他对她说的誓言,什么今生不负,来世依旧,再续前缘的话……
让她每每在深夜里,或惊醒,或哭醒,她窝在被子里,那些随着她刻意的忘却和努力简单成长,一点一滴,曾经她以为快忘记的记忆,自从见了赵希之后,一夜复一夜地,越发清楚,也越发混乱。
她的院子里种了些竹子,正好在她的卧房后面,她每每夜里,就和着那竹枝被风雨摇动的沙沙声,咬着被子哭。
悄悄哭是最费心力的,哭的头昏脑涨,心肺难受。哭了睡着,醒了又哭。
白日里便也没了精神,日日窝在窗前看雨落,了无乐趣。
这三日里,她一日比一日疲惫,一日比一日憔悴。
对比前两天的好气色,所有人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张妈妈悄悄在她被子里多放里几张吴道士的符纸也不太管用,可吴道长已经离开了京都,他早说过无迹可寻。
众人便都想起慧园大师来,清如公主准备亲自去光济寺请他,驸马也准备请一天假,准备冒雨去了京郊的光济寺。
李姮元也曾劝阻过父母亲,可又过了几日,还是夜夜不安。这倒是真的梦魇了,只是比她小时候装的看起来情况好些。
毕竟这件事,与上次大张旗鼓寻道士不一样,父母亲明令是不可外传。好在宫里的御医前些天便也没有来日日请脉,御医隔几天来过一次,也只与普通大夫说的一样,说是没睡好的缘故。
她还是会在夜里也只是悄悄的哭醒。
父亲还是去了,雨势却突然越下越大,整个公主府里的人都跟着有些担忧起来。
光济寺在京都南郊的山群里,小微山的半山腰上,下大雨的话,满地泥泞,虽是特意修过的宽路,山路还是极其不好走的。
平日里,去光济寺,马车也不过半日便到了,可父亲一清晨就带着侍从骑马去了,到夜深了还没有归来,到第二日下午也没有回来。
母亲便立刻派了人去沿路寻找。
那两天里,她常坐在窗边的榻上,拥着一床棉被,一坐一整天。
只看窗外阴沉沉的天,和满天低压的乌云,还有雨幕里绿的发亮的竹枝,那竹枝由雨滴相互碰撞敲打出低泣的声音。
玉竹和玉林坐在旁边的矮凳上,只时不时问她要不要喝茶吃点心,这区区几天她瘦了好多。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会有这么大大反应,明明前世里,她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的。
前世里,赵希当着赵孜对她发誓的时候,以皇家血脉发誓,此生不会娶她。
那时她伤怀了一个月,也是这样日日心痛流泪,不吃不喝,那时母亲已经去世了,父亲也不太管她,她独自哭除了张妈妈和玉枝,也没有人管她。
直到后来,赵希又特地悄悄来看她,安慰她,她才慢慢好起来,可也是那时,她更加依赖信赖赵希,所以赵希说既然不能娶她,便让她先假装嫁给王元知,日后接她入宫,这样的谎话也深信不移。
到后来赵希彻底弃了她,对她说此生不见时,她还为暗自赵希辩解,以为赵希是初登皇位,受人威胁,不得已而为之。
直到她再去皇宫,一次次被人拦下来,直到一直小心翼翼的王元知大声对她说赵希在选秀女,说赵希希望她最好不要再出王府一步,直到有一日她伤心得病了,大夫对她说,此生她不可能有一个孩子,她才知道自己大概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时她除了伤心还有恨,恨赵希的绝情,恨自己的愚昧。
那时伤心到极点,日日想寻死。后来她听说三皇子赵沐府里除了李秋容,上下惨死,才觉得愧对赵沐,准备为他吃斋念佛,日日诵经,那时也慢慢看开了,看淡了。
可现在只看了一眼赵希,便有这么多记忆回转,一下子让她的脑袋似乎要炸掉。
大概,前世自己并没有放开太多,也并没有放下对赵希的执念,之前只是暂时被自己催眠假装忘记赵希与自己之前的种种罢了。
明明她很想振作起来,她的心和身体,却都模糊疲软得一塌糊涂,她的大脑有时很清醒有时很迷糊,有时,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母亲一来见她,她也泪流满面,所以母亲便不敢来时时陪着她了。
……
终于,父亲去了整整两日,第三日上午,雨小了些,她依旧坐在榻上看雨,便见玉竹有些开心的进来,“郡主,老爷回来了。”
她也还是提不起心情,明明她是该开心放心的,也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玉竹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静静侯在一旁。
一会儿,一阵略嘈杂的声音便传来了,跟着似乎是母亲客气的请了什么人进来。
她内心有一瞬间是特别想起身去迎接母亲,可大脑还是混沌的,身体也一动不想动。
一行人似乎直接进了她的房间内里,越来越近,她想皱皱眉,却只是又放松了身体,更加舒服地靠在软塌侧栏上不动,眼睛看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