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心铭诧异道:“怎不先派人来说一声呢?难得弟弟头次上门,我也好大开中门迎接。”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哄笑起来。
梁心铭让众人进屋,自己牵了朝云。
朝云瞥她一眼,垂首。
梁心铭心一动,轻声问:“云儿怎不叫爹爹?”
朝云小声道:“你不是我爹爹。”
当时,他们正走到上房门口,站在廊下,梁心铭不走了,蹲下身子,盯着朝云问:“你不喜欢我了?”
朝云眼睛红了——
明明是爹爹不要她了。
她怎会不喜欢爹爹呢?可别人都说,爹爹不是她亲爹,是师爷爷的媳妇,那她的亲爹呢?
梁心铭确认道:“你还喜欢我对不对?”
朝云抽嗒嗒地点点头。
梁心铭故意松了一口气,嗔了她一眼,道:“吓死了。刚才爹爹很难过呢。既然云儿还喜欢我,我也喜欢云儿,一切都跟以前没什么不同。虽然我不是你亲爹,但你永远是我最乖的女儿,你还叫我爹爹就是了。”
朝云道:“可是……人家爹爹都是男人。”她纠结地打量梁心铭,还是那个样子,怎么就成了女人呢?
梁心铭斩截道:“人家爹爹都是男人,你爹爹是女子,所以你该自豪。物以稀为贵,不是吗?你爹跟人家不一样,你拥有全天下独一无二的爹!”
朝云一脸懵,可以这样说吗?
梁心铭用力冲她点头。
扣儿在旁看着,早忍不住了。她大些,明白梁心铭这伪装的身份意味着什么,但她并不在乎,她有自己的理解。这时她插嘴道:“云儿妹妹,你别难过了。你瞧,你爹也在,你娘也在,一个都没少。你难过什么?”
梁心铭说半天,朝云云里雾里;扣儿一番话却让她豁然贯通——对呀,她为什么要难过呢?爹和娘都在,对她还像以前一样好,是男是女有什么要紧的。扣儿姐姐的爹没了,娘也没了,多可怜!若是现在扣儿的爹爹和娘亲能活过来,哪怕身份变了,想必扣儿也是高兴的。
朝云便笑道:“我知道了!”
张开双臂环抱住梁心铭的脖子。
梁心铭亲了她腮颊一口,感激地对扣儿点点头,谢她援手,帮忙说通了妹妹。
扣儿抿嘴笑了。
朝云问:“爹爹,那师爷爷也是我爹爹了?”
梁心铭道:“你叫他干爹。我才是亲爹!”
朝云开心地笑了。
这个亲疏分的很合她心意。
梁心铭站起来,牵着她走进去。
厅上,惠娘正张罗上茶果,命人收拾王家送来的礼物,有药材有吃食有衣物,一一归整收起来。
梁心铭进来,众兄弟姐妹忙起身。
梁心铭随口道:“都坐。”牵着朝云走到上首,转身,将锦袍前摆轻轻一提,很优雅地坐下,然后放手。朝云就依偎在她身边,扣儿站在另一边,璎珞站在她身后。
这举止、这气度,活脱脱就是衙门里的长官,哪有一点像内宅女子!王充等人看得大气儿不敢喘,“大嫂”两个字硬叫不出口,感觉叫“大人”更合适。
梁心铭目光一扫,诧异道:“都坐,站着干什么?”
众人忙不迭才都坐下。
梁心铭就问:“老太太可好?三叔公可好?太太可好?”
王晓雪起身回了,又道:“老太太和大伯母牵挂大嫂,要过来瞧,又怕来了大嫂费心操劳,不能安慰反打搅了。老太太便让我们兄弟姊妹过来看大嫂,再送云姑娘回来。老太太吩咐:让大嫂安心养胎,一切都有王家呢……”长长一大篇话,囊括了吃穿住行等琐事。
梁心铭起身,束手听了。
然后道:“谢长辈关心。”
然后又坐下,叙些闲话。
那气氛才渐渐活络了。
座上数王充话多,从晌午菜市口即将行刑的囚犯说到苏相的罢官,又说到国子监对此事的争论。
梁心铭听说外面将苏相罢官说成是她逼的,眉头轻蹙,随即舒展开来,轻笑道:“确是我逼得他。”
王充急道:“这怎么能怪大嫂呢?是他自己不检点!”
梁心铭道:“然此事源于我的弹劾。”
王充见她坦然承认,无话可说。
众兄弟姐妹想找理由为她开脱,都不知怎么说了。
梁心铭瞅着他们的表情,轻笑道:“本官弹劾苏相,有理有据,并非无中生有,所以不怕人非议。别说苏相位居宰辅,被多少双眼睛盯着,便是大嫂自入仕途以来,何曾有一天安稳?多少次被人逼入绝境,不都挺过来了!”
她便开始说自己的为官经历:从初到潜县,衙门的账上只有几十两银子,全县大灾,百姓水深火热,说到破获拐卖女童案时,左相一党对她的数次刺杀、一把火将衙门都烧光了;再说到林氏反贼对她的威胁和拉拢、毒困将军府;再说到反贼和左相党羽联手将她诱入太极洞封杀;再说到京城与左相不见硝烟的较量;再说到太庙众臣对她的打压;再说到金殿被金尚书等人逼的差点流产……
众兄弟姐妹听得热血沸腾,不时生气地骂。
王充眼睛越来越亮,嘴巴张开,想说什么又赶紧闭上,对梁心铭做了个心领神会的表情。
梁心铭见他领会了,一笑止住,不再往下说,转而招呼小弟妹们吃茶果。王家这孙辈真不少,有好几个堂弟堂妹和朝云差不多大,梁心铭都没见过的。
她留大家吃饭。
王晓雪忙站起来告辞,说:“老太太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