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一,长安君遇刺后第十日。
“侄儿拜见叔父,数月不见,叔父依然神采奕奕!”
稷门外,依旧是送平原君离开的小亭,明月带着随从在此,等到了他的再来。
“我在邯郸数月碌碌无为,倒是侄儿,在临淄这段时间,可是搅动了满城风雨啊!”
平原君依旧是大腹便便,笑容满面,虽然他与明月只以书信往来,但从简牍帛书的只言片语里,依然能感受到临淄水深。学术争端、朝堂争斗、合纵连横、阴谋暗杀,十六岁少年经历了个遍,而且几乎都以胜利告终,这就殊为难得了,要知道,他的身份,名为客人,实际上只是一个人质啊!
虽然秦献公、燕昭王等也做过人质,均有过人之举,但平原君觉得,古往今来,没有比他这侄儿更厉害的质子了……
“快让叔父瞧瞧,你的伤势怎样?太后此刻应得知此事了,幸好我早早跑到东武城,否则必遭训斥……”想到老嫂子护雏时凶神恶煞的模样,平原君就有些心虚。
“我倒无事。”明月笑着舒展了下手臂给平原君看,他只是皮肉伤,养了几天就结痂了,倒是赵括,现在依旧上不了马。
平原君还是摇头:“出了此事,你在临淄的日子也不多了,太后心系你的安危,定要你归国!”
明月也严肃起来:“话虽如此,但归国前,还是得将齐赵之盟定下来,叔父,不知燕赵之战如何了?”
平原君冷冷说道:“大战尚未打起,我离开赵国时,中山的叛逆占据中人邑,又引燕军攻我边邑,看来燕国此番是想要从赵国口里,将中山之地夺走。”
“燕王真是贪心不足……”
平原君道:“若在平日,燕国定然不敢跳梁,但赵国与秦国刚刚结束对峙,大半兵卒都在西面,亦或是刚刚解散,归乡准备秋收,重新集结,也要等八月份秋收结束后。燕人挑的时机倒是不错,而那高阳君也是善用兵者……”
“如此说来,齐国的协助还是必要的……”明月沉吟,看来这场战争比他想象的更艰难些。
“然也。”平原一把拉过明月,低声对他说道:“我明日便要觐见齐王,不知他对此战态度如何?要如何说服,侄儿你可有主意?”
明月露出了笑:“叔父放心,齐王虽还心有不甘,但如今的临淄,主战的舆情已成气候,这就像是堆满了柴火的屋子,只差一个火星。叔父见了齐王,只需要如此分说,大事必成!”
……
“平原君,寡人虽对燕国刺杀贵国长安君十分气愤,但奈何夏季时齐国才出兵陶丘,俗谚道,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加上秋后天寒地冻,用兵乃是兵家大忌,也有伤天时……”
次日平原君觐见齐王,递交国书,齐王虽然找了种种理由,但归根结底还是一句话:“没有十倍的利,寡人是不会出兵的!”
平原君这时候却显得格外的清明,长拜及地后,严肃地说道:“还望大王听完外臣说的话后,再做决断不迟。”
“平原君请说。”
“外臣听说过一句话,即便是圣人,也不能自己创造时势,故而时机到来便不失。舜虽贤,不遇尧之时,不得禅让为天子;汤、武虽贤,不遇桀、纣之君,亦不能以兵戈王天下,这便是所谓的时势机遇。”
“如今燕国攻赵,赵国反击,这便是齐国的大好时机!凭借齐赵合力,伐仇国之燕,报闵王之耻,收北方失地,此乃齐国之大利也!云,树德莫如滋,除害莫如尽,齐燕形势,譬如当初的吴越。夫差不能亡越,故勾践亡吴,齐宣王不能亡燕,故燕昭王以乐毅破齐,此乃除疾不尽也……”
齐王和殿上众人都听得发愣,胖乎乎看上去没什么威仪的平原君,此时此刻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智慧……
“不知平原君是受了哪位谋士指点……”对他颇为了解的安平君田单偏头与大夫貂勃说道。
平原君却不停,继续口若悬河地鼓动齐王道:“大王若不乘此时机削弱燕国,一旦他日燕国再与秦、魏、楚联合,大王虽悔莫及!”
虽然他这番游说之辞说得不错,但齐王面上依旧没有太多松动,笑道:“平原君之言在理,先回馆舍歇息一番,容寡人与群臣商议商议……”
平原君见齐王依然没有答应,心里一叹,再拜道:“外臣有一番话,想要单独与大王说!”
齐王看了一眼殿内旁听群臣,朝他们挥了挥袖子,群臣告退后,见齐王身边只剩下了君王后,平原君才上前数步,突然问道:“敢问大王,自觉还有春秋几何?”
这是在打听齐王什么时候死了,齐王面色大变,君王后也十分震怒,一拍案几道:“平原君,你此言何意!”
平原君却不怕,垂首谢罪,但依然加大了音量:“外臣斗胆再问,大王自觉还有春秋几何?”
君王后要让卫士将他逐出去,但齐王拉住了妻子,叹息一声后道:“也不必讳言,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寡人时日无多矣。”
在几次服药无效后,齐王已经将那群骗人的方术士赶出了朝堂,医者则告诉他,他已病入膏肓,也许活不到明明春天了……
如果说平原君方才分析齐燕形势,对齐王并无触动,那接下来的话,却说道齐王心里去了……
“既然如此,大王难道就不为太子考虑考虑?”
平原君给齐王说起了长安君为质的故事:“鄙国左师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