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降临,在荒无人迹的群山深处,却有一个地方明亮得恍如耀眼白昼。
天上的明月近得仿佛伸手可得,如潮水般的银色月光泄在大地上,仿佛铺上一层亮银的巨大地毯。视野所及,漫山遍野亮着橘红色的火光,犹如生长在高山之上的火树,枝叶都是熊熊的火焰。又像是一场巨大的祭奠,为了唤醒某个人的重生,要将整座山都点着。
数不清的妖穿梭其间,寻找着自己的席位。草地之上直接陈列着石头制成的桌子,几步一个。桌子上的石盆中盛放着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食物,在橘红色火光的映照下更加显得诱人,虽然并不显得多么精致,但是却掺杂着一股别致的野性气息。大桶大桶的酒被搁置在离石桌不远的各个角落,若有人想喝,只需要拿着自己的碗走到那些桶旁边,往里面一舀即可。
美酒虽好,但平日里嗜饮成性的妖族却一个个都按捺住自己喉咙里的yù_wàng,只因为这场盛大晚宴的主角还未出场。
忽然,妖族的一角骚动了起来。渐渐地,整个妖族全都骚动起来。
积蓄许久的潮汐力似乎一下子喷涌而出,将在场所有妖体内的热烈都向外疯狂地拉扯。
原本坐在草坪上的妖族全都一下子站了起来,抑制不住地疯狂喊叫。原本在水底旋转的水妖忽然也都浮出水面,身上的每一片鳞片都来回开合地疾声作响。原本显得较为平静的夜晚仿佛终于被煮沸了,漫山遍野响彻着震人心脾的野兽嘶鸣,那些声音交杂在一起,恍如搅起一道巨大的漩涡,搅得天空都开始片片破碎。
最前的一座巨大石台之上,摆放着十余张盛满食物和美酒的桌子,桌前坐着各妖族位高权重的大妖,此时也都站起身来,几十张眼睛齐齐望向同一个方向。在那个方向,有几个身影正在向这边缓缓靠近。
无明也在其中,对于这位身份特殊的第三代妖星,在座的许多妖族都是知晓的,只是有一些年纪较为年轻的妖还不大明了。可此时,这位妖族之中万妖之上的妖星并未走在最前面。在他之前,还有一个人。
漆雕尘。
此时的漆雕尘,头发被特意地攒成一个高高挽起的发髻,两缕青丝从耳边垂下,随着步伐轻轻摆动。他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脖颈处围着半圈灰白色的围脖,看上去还尚不能完全适应高山地区夜晚的山风。尽管明显得有些紧张,步伐也有些僵硬,可他还是走得很稳,他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背后跟着无明以及一众妖族的近卫队。
踏上石台,视野所及,一个个兽首人身的“怪物”正眼神炯炯地死死盯着自己,这让漆雕尘愈发感到紧张,这些前几个月还和自己以死敌相称的东西,此时竟然忽然就成了自己的臣民,要拥立自己为王,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自己。想到这里,他稍作镇定了,是啊,他是王,是这些“怪物”的最高领导者,虽然他们看上去一个个都凶狠无比,在外面轻轻松松就能将他这样的人类撕碎,可此时,自己是妖王,虽然还不能完全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妖王,但是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已经开始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这种生为万妖之王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到了石台最中央,妖族的大首领,坤元族长尤骸此时正站在离他不远的一座玉石方桌前,依然戴着他一直以来戴着的那个钢铁头盔,只露出半边脸和一双深褐色的眼睛。正当漆雕尘不知道要做什么时,尤骸大步向他走了过来,走到他的身前停了下来。漆雕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双眼有些畏惧地看着尤骸的脸,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目光让他感到危险,仿佛面前站着的是一头野兽,不,他本来就是一头野兽,还是最为凶残的野兽,要谁的性命对于他来说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忽然间,尤骸身上的那股危险气息仿佛退潮的潮水一般消失不见了,漆雕尘目光闪动,松了口气。
“欢迎您的到来,”尤骸弯下腰,伸出右手放至左胸前,“妖王大人。”
话音刚落,在短暂的寂静之后,整片山岭都沸腾了起来。漫山遍野的兽吼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点,几乎连天也要掀翻,让水也要倒流,让地也要翻个个儿。
“妖王!妖王!”他们呼喊。
像是呼唤睡梦中才会出现的神灵。
漆雕尘站在那里,看着那些涌动的浪潮般的手臂,像祈雨的人一样高举的手臂。此起彼伏的呼喊涌动进他的耳朵。
他们是在喊他。
妖王,妖王。
自己,的的确确是妖王。
他的嘴唇嚅动了几下,双眼中盛放着整座山脉所有的火焰聚连在一起形成的巨大火山。
“坐吧。”无明的声音从他背后响了起来。
漆雕尘半晌才点了点头,双眼中呈现出一种古怪的光芒,走到那玉石方桌最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无明看在眼里,不由眉头微微一皱,也跟着坐在了左边的位置,尤骸则一直面露微笑地坐到了右边。
“大家都静一静!”古蛮族族长巫卫从一边的族长位置中忽然站了出来,对着妖群做出一个向下压了压的手势。渐渐地,妖群平静了下来,但目光依然炽热地望着整座石台最中间的那个人。
“大家都知道这场晚宴的意义!”巫卫高声道,“一百多年过去了,在妖族所有人的努力下,妖族终于越来越壮大。而在此同时,我们也都明白,妖族的壮大,其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