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山·乾阳峰
耳旁从堆砌满了人声的嘈杂到仿佛落针可闻的静谧,世界的转换好像是在几个瞬间就发生的。
“蔡武......”游鸿钧把手轻轻放到了蔡武的肩膀上,轻声道。
“师父。”蔡武背对着游鸿钧,“我想一个人和我爹待待。”话语中听不出喜怒,但却透着一股刻板的冷意。游鸿钧闻言,沉默了一阵,然后点了点头,将手从蔡武肩膀上移开,走出了房间。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息。
蔡武站在那里,看了一阵两步外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然后抬起脚走了过去。走到面前,又伫立良久,然后慢慢地跪了下来。
他跪在那里,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而他只是一言不语。
“师父,蔡武他......不会想不开吧?”楚婉站在一旁,时不时望着那扇被紧紧关着的门,面露忧色。
游鸿钧摇摇头,道:“不会的,蔡武一直是个坚强的孩子。”
顿了顿,他又道:“你若闲来无事,便在这门口守上一会吧,多少还是有些让人放心不下。我得去调查一下这具尸体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楚婉点了点头。
游鸿钧看了她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折身去了。
太乙山·天机阁
“可真是奇怪的紧,空劼那家伙以前可是半年见不到能进一趟天机阁,到了你这就是一天一来。”黄埒坐到位子上,对游鸿钧冷笑道。
“还望师叔见谅。”饶是游鸿钧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有了些怒意。
“掌门,到底怎么了?”秋月问道,“我听说观内出现了一具男尸?”
“是。”游鸿钧语气凝重,“今天早晨,在乾阳峰被发现的,是观内一名弟子的亲人。”
“亲人?怎么会出现在乾阳峰上?”秋月疑惑道。
“不知道,我方前去了各个关口问过,没有弟子见过有民夫打扮的人上山。”
“莫不是偷偷溜进来的吧?”钟离道。
游鸿钧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可真是奇怪,换了你做这掌门,观内先是弟子遇妖袭击不说,竟然现在还凭空出现了一具山下民夫的尸体。”黄埒道。
游鸿钧闻言,眉头微皱,沉声道:“我可没说过是山下来的,师叔你是怎么知道的?”
黄埒闻言,面色一紧,顿了顿,道:“我想有民夫出现,总归是近处的,不然大老远的出现在我们山上不更是匪夷所思吗?”
“鸿钧啊,你说......会不会是和之前出现的妖族有所关联呢?莫不是妖族来示威的?”尊七道。
“你是说,妖族是要用激将法?待我们派人下山搜寻其踪迹。”钟离道,“然后再调虎离山,救出无名。”
尊七点头道:“不无可能。”
“掌门,你怎么看?”钟离略一沉吟,望向游鸿钧。后者双眼紧闭,眉头紧锁。
良久之后,睁开了眼睛。
太乙山·乾阳峰
蔡武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人,一座山,一个名字。
梦里的那个人背对着他,一头黑色的长发,直直垂下来,一直到腰部。
山他是认得的,因为他认出了乾阳峰和小灵峰。梦里的那个人站在乾阳峰上,然后他的眼睛仿佛就长在那人身上一般,随着那人的移动而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来到了一座蔡武不知姓名的山上。
那座山像是几百年未有人迹一般,荒草丛生。
到了这座山上,那男子停了一会,又迈开步子,不过这一次却是径直向山中走了去。他走了许久,最终在一块岩壁前停止了脚步,这却是一条不通之路,前路却被生长着茂密丛林的山岩所阻挡了。
但那男子却举止诡异,左左右右走了几步,疯癫异常。正当蔡武开始产生疑惑这种情绪时,画面又变了。
他看见一个男人躺在一座石床之上,巨大厚重的黑色锁链像蛇一样将他死死地钉在那里。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留那个男人一个人,在偌大的洞穴中,像是被丢弃的狮子那样,声嘶力竭。
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能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的情绪。那是怎样的一种情绪啊。
悲伤?绝望?愤怒?无可奈何?
似乎都不是,但又似乎都是。
那种情绪仿佛铺天盖地而来的海啸巨浪,将要生生砸落在蔡武头顶,耳膜里像是灌满了震耳欲聋的水声。
男人牙齿都快要咬断,双眼似乎都要从眼眶内迸出,他的身体扭动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弓形,充满破坏性的肌肉一节节隆起,青筋蛰伏其上。
他像是想要从那一簇簇巨重无比的锁链中出来,可每一次的冲击又都显得徒劳无功,那锁链每每只是发出叹息一般沉重的颤动,丝毫不见碎裂的趋势。
蔡武忽然觉得难过。
像是那双眼睛开始移动,和男人的双眼重合。
是了。是自己躺在那里。
一瞬间,蔡武觉得自己流泪了。身上剧烈的痛感袭来,肌肉感觉像是要生生爆裂。
每一寸,每一寸的骨头都发出“咯呿”的怪响,眼泪混着汗水滴落在岩石上,形成一小簇一小簇的水渍。
可这些,和来自灵魂深处的那种痛感却又不值一提。
那种感觉,就像是全世界的人都去前赴后继的送死了,只是独独把你留在了那里。
你是唯一的幸存者,但是要永远背负着寂寞与孤独的罪活下去。
蔡武在晕眩前再一次听见了那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