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理对小小的孩子来说终究还是太难,他听不太懂,只知道这花是极有用处的便足够了。
母子俩站在花墙前,风一来,卷得花叶浩荡。
他们渐渐把刘秀忘在了脑后,站在这面花墙前忘了说话,只呆呆站着。
刘秀寻来时,夜色已经弥漫了远处的宫阙。
他左等右等也没见着母子俩回来,本想打发人去问,终究觉得不放心,还是亲自出来寻。
一路上,他心下竟有些揣揣的。
结果终于寻着时,看着母子俩站在花墙前出神,立时又好气又好笑。
他清了清嗓子。
母子俩没有一个人回头。
他又咳嗽一声。
母子俩还是沉浸在花海中。
他无奈地想,这可真是母子俩,爱花爱竹爱雨,爱一切美好的事物。
他举步上前,一把抱起刘疆。
刘疆吓了一大跳,回过头来发现是父皇立马欣喜地啊了一声,抱着他撒娇:“父皇……父皇……”
郭圣通回眸笑道:“你怎么来了?”
刘秀佯装叹气道:“朕再不来,朕的皇后和太子就都变望花石了。”
他抱着刘疆,牵过郭圣通的手往回走:“饿了吗?早藕下来了,你不是喜欢吃吗?
朕叫他们做了好几道藕菜。”
郭圣通望着他俊朗的侧脸,笑着嗯了一声。
她现在算不算也拥有了尘世最简单的幸福?
用过晚膳后,刘秀什么也没干,只陪着刘疆。
等把刘疆哄睡后,刘秀和郭圣通各占了一张书案读书。
郭圣通读的还是医书。
刘秀向来也是不看这个的,他说白日里足够费神了,回来只想放松放松。
于是,他选择了看兵书。
嗯……
放松……
看兵书放松……
很好,这个逻辑很好。
她一想到这个强大的逻辑,就忍不住想笑。
这一笑,就有些分神。
她瞟了眼刘秀。
咦——
怎么不像是兵书呢?
她皱了皱眉,盯着他的手,等他翻页。
翻过页后,她偏着头费力地读了两行。
这不是兵书,是图谶。
她有些无奈地出了口气。
郭圣通还在真定时,便听郭况说了“刘秀当为天子”的谶言。
而刘秀最终下定决心称帝,也是因为赤伏符。
她不知道刘秀是真笃信不疑,还是为了迎合天下民心,但他如今对图谶之说可真是重视的很。
由此定火德,定郊祀之礼,行夏历,也就罢了。
偏生还下诏求能内谶二卷者。
不得。
便命博士薛汉、郎中尹敏校定图谶。
薛汉善说《韩诗》,信灾异谶纬,有弟子数百人。
而尹敏自幼习诗书,受命校图谶后,认为谶书非圣人之作,颇多不满。
还曾说与郭况,希冀能借着郭圣通的口劝诫刘秀。
但郭圣通又能如何?
往大了说,这可能会动摇新汉的合法性。
往小了说,还涉及到刘秀的自尊。
即便她觉得他错了,也要顾忌他的感受。
她望着那图谶望了一会,站起身来抽过,不等他说话,便盈盈笑道:“别看书了,歇下吧,我困了。”
他眉头一挑,“甚好。”
隔天晚上,哄睡了刘疆后,刘秀照旧取过书案上的图谶来看。
可这怎么越读越不对劲。
他翻到最前面,新论——
他抬起头。
对面书案前桐儿书都快举到脸上去了。
他敲了敲书案:“书呢?”
她不理他。
他笑笑,扬声道:“赵昌海……”
外面立时应了一声。
一阵脚步声响起。
赵昌海在屏风外站定,等待着刘秀的吩咐。
刘秀正色道:“你怎么管的事?朕这殿里丢了东西你都不知道?”
赵昌海唬了一跳,忙问道:“还请陛下明示。”
郭圣通听到这,忙把手中书卷拿下,狠狠瞪了刘秀一眼。
他见好就收:“嗯,贼找着了,出去吧。”
原来是帝后玩闹。
赵昌海有些好笑,弓身退了出去。
等赵昌海走后,刘秀板着脸朝郭圣通要书。
郭圣通表示坚决不给,她诚挚地建议:“看看《新论》嘛。”
《新论》乃桓谭所作。
哀平二帝时,桓谭为郎中。
王莽篡汉后,任其为掌乐大夫。
刘玄称帝后,拜其为太中大夫。
刘秀入洛阳后,因着有宋弘推荐,便任其为议郎给事中。
桓谭博学通达,与名儒刘歆、扬雄为好友。
其人品性正直,为天下赞颂。
王莽掌权后,无数所谓的名士纷纷与之交好。
独有桓谭不肯同流合污,默然无言。
王莽心中不快,却又忌惮天下人议论,到底没有杀他,却也只拜其为掌乐大夫。
刘秀对其印象颇好,但还真是头回知道他轻视谶纬之说。
他当下笑道:“行,看看就看看。”
他坐下来,展开手中书卷仔细地读起来。
郭圣通也无心读医书了,专心看着他的反应。
他很快气得丢了书,“一派胡言。”
郭圣通捡起来看。
入目的第一句便是“……咸以仁义正道为本,非有奇怪虚诞之事……”
说的没错啊。
她又接着往下看。
“……今诸巧慧小才伎数之人,增益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