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晨光从稀薄晦暗的云层里斜刺出来时,恢弘壮丽的汉宫也跟着一起醒过来。
无数宫人在宫廊下或是匆匆走过,或是忙着扫雪。
他们低低的说笑声,融进飘渺的晨雾里,随风裹走。
太阳升起来后,晨雾很快便散去,天地间明朗起来。
长秋宫披上了层金黄色的薄纱,庭中的梧桐树在寒风凛冽中摇曳生姿,抖落下的影子在光影中来回晃动。
刘秀痛痛快快打了半个时辰的拳,后背都叫汗浇透了,才从宫人举着的托盘上取过毛巾来。
他一面擦汗一面往里走:“皇后起身了吗?”
青素摇头。
刘秀不禁轻叹了口气,桐儿说要治理黄河还真不是一时兴起。
这大半个月来又是收集历年资料,又是遣人去黄河流域实际考察。
忙到深夜都不肯去睡,得一催再催。
“别叫她,卫国醒了也不许她进去闹她母后。”
青素点头。
没被打扰的郭圣通悠悠醒转时,被满地明亮的光影吓了一大跳,连忙去看刻漏。
嘶——
她倒吸了口凉气。
将近午时了。
虽说宫中没有长辈,又没有嫔妃,但睡到这时候委实过了些。
她掀开被子趿拉着丝履下了地,望向匆匆进来的青素:“怎么不叫我?”
青素从熏笼上取过温热的衣裳上前来:“陛下见您太累了,不许婢子们打扰您。
就是卫国公主,也吩咐了不许她进来。”
说起唯一的女儿,郭圣通眸中有了笑意:“她在做什么呢?”
青素回道:“在软榻上爬呢,时不时叽里呱啦地说些什么。”
这孩子,刚生下来时似乎一刻也离不得她。
但慢慢地,却又独立起来。
郭圣通若是有空陪她,她就一直黏着。
这段时间郭圣通忙了起来,给她一串摇铃她也能玩的呵呵笑。
阿宝和阿贝年纪大了,都不爱动弹,常常一趴就是半天。
郭圣通心疼两只狗,怕卫国没有分寸,没怎么叫狗陪她玩过。
她想,等卫国再大点若是喜欢的话,再给她养只狗或是养只猫。
说起猫,配殿的那只橘猫和它的三个孩子,衣食无忧后活的很是自在。
只是猫和狗不一样,总看不着它们的影子。
洗漱梳妆后,郭圣通叫把卫国抱进来,让人把软榻围上了,让她能看着她。
母女俩各做各的,间或对眼一笑。
卫国快十个月了,能吃能睡,小脸胖乎乎的,谁见了都想捏一下。
小孩子觉多,她玩了没多大会儿,便犯起困来。
青素等她睡熟了,轻轻从她手中拿走摇铃,给她盖上了绒毯。
郭圣通抬眼见着了,深吸了口气,终于能全身心投入进堆积如山的资料中了。
将近黄昏时,少府送来了她期待已久的黄河流域模型。
模型很大,长有三丈,宽也有一丈。
它一放进来,偌大的宫殿立时有了被填满的感觉。
她搁下笔,按压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站起身踱步到模型旁边。
奔腾不息的滚滚河水、气势惊人的瀑布、连绵不断的山丘…………
一眼望去,真恍似把整条黄河装了进来。
她忍不住赞道:“可真是巧夺天工。”
她叫青素赏少府工匠:“比我想的好太多了,辛苦他们了。”
卫国醒来后被这庞大的模型吸引,目不转睛地看了足有一刻钟。
郭圣通抱着她从头看到尾:“是不是很逼真?”
卫国笑着伸出手,咿咿呀呀地要去揪模型上的假山。
郭圣通赶紧把她抱高些:“小祖宗,别这样,别这样。”
刘秀回来后,自然也是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庞大的模型。
“做的还挺快的。”他说。
桐儿成日里对着资料用功,他始终觉得缺了些什么。
想了又想,才发现是缺少宏观的掌控。
但桐儿是皇后,没法风餐露宿地去黄河流域实际考察。
听去过的人说,也给不了她直观的体验。
正巧冬日无景可赏,少府送来了几盆山水盆景。
他望着好似把一幅山水画浓缩进去的盆景,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行军布阵时还做沙盘,桐儿想治理黄河为什么不能做个模型?”
他和桐儿提了提。
她愣了一下,眼睛突地亮了。
她一把抱住他:“这想法实在是太好了。”
她举一反三地道:“我还可以模拟一下黄河改道时究竟是什么情况,从而探索出怎么样才能叫黄河听话的办法来。”
模型送来后,郭圣通在枯燥的资料整理过程之余,总算有了些别的事做。
她一遍遍地实验,一遍遍地记录。
时光飞逝中,转眼就又是一年终了。
立汉以来,刘秀为了缓和社会矛盾,使得凋敝的经济迅速回春,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旨释放奴婢。
这年腊月,刘秀听闻益州被逼为妾为奴婢的相当之多,为免民怨沸腾。
他下诏使益州民自八年以来被略为奴婢者,皆一切免为庶人;或依托为人下妻,欲去者,恣听之;敢拘留者,比青、徐二州以《略人法》从事。
此诏一下,真真切切地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郭圣通私底下和刘秀感慨:“乃大善也。”
等着开春后,被她遣到黄河流域的水利黄门回来了。
于是,又是一通好忙。
她带着人不断地实验,改进,再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