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烟花的地方离苏千秋家不远也不近,转了两趟地铁,一出地面,就陷入满满当当的人海之中。
或者是吃完了年夜饭出来溜达的一家老小,或者是三五成群喜形于色的少年,吵吵嚷嚷,喧嚣不休。
苏千秋有些头痛的看着司南。
司南一把拉过苏千秋,“快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兜兜转转,来到江边一座毫不起眼的居民楼,爬上顶楼。
居民楼的楼龄已经很大了,顶楼水泥缝隙隐约可见野草蔓延,被人遗弃的盆摘枯萎其中,角落被人开垦出小小的菜地,可能曾经悉心关照过一时,而今已彻底荒废。
弯腰穿过纵横交错的晾衣绳,趴在扶手上,司南指着远处,“呐,那里就是会场。”
扶手也是粗粝的水泥,趴在上面稍微一动,就能听见衣服和沙砾的摩擦作响。
顶层的风很大,苏千秋刚想说什么,“砰”的一声,第一发礼炮在夜空中绽放,明亮的黄色照亮了少年的侧脸。
刚好赶上。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苏千秋贴着他耳朵大喊。
“以前和朋友来过!”司南喊了回去。
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他侧脸去看苏千秋,她正专心致志的盯着远处争相绽放的焰火,火光映在她脸上,一种晶莹剔透的美。
幸好,苏千秋没有问为什么今晚他的朋友们没有出现。她也不会知道,从前两年起,司南的朋友们就抛弃了这个吹着冷风的秘密基地,改为在这座城市最昂贵的酒店开一间朝江的套房,居高临下的欣赏这场璀璨夺目的盛景。
在那个除夕,有人坐在江边草地,有人站在喧嚣街头,有人困守酒店房间,还有人,倚在旧楼天台之上。
第一支礼花燃放,他们不约而同的做了同一个动作——仰望天空。
不管你身处哪个位置,你看到的都是同一支焰火;又因为你身处的位置,角度不同焰火的形状也各不相同。
然而,人们想看的,大概并非只是焰火;他们想要的,或许是和珍重的家人,亲爱的朋友,心爱的她或他,一同观看焰火的那段时光吧。
最后一波焰火的高氵朝过后,喧嚣的天空一点点的平静下来,浓稠的烟云在江心之上久久不曾散却。
学生时代,上课的时间过得很慢,放假的时间则如同按下了快进,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一路前行。
不管你多不情愿,该来的开学,终究还是会来的。
开学也并非一无是处,于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来说,至少能缱绻暗恋的那个人天天相见。
对于苏千秋而言,开学不过是回到了学校家和打工的咖啡馆三点一线的生活罢了。
咖啡馆开在她家附近,是居民楼一楼围出来的一块空地,明显是违章建筑,但所有人都不以为意。
违章咖啡馆的底气,大概来源于它的绿意盎然。店主是个学建筑海归回来的大男生,名叫周琦。他一隼一钉,一花一草的,在岁月渐长中搭建了自己的王国。
每一个路过的人,都惊诧于咖啡馆露天花园那宫崎骏般饱满浓郁的色彩,拙朴的步石,沧桑厚重的石鼓,沁绿的苔藓恣意蔓延,无处不透露着自然成长的美。
咖啡馆的客人总是很少,店主却毫不介怀,貌似也不以此谋生,每天只是固定趴在最角落的桌子上,拿着数位板涂涂画画。
苏千秋好奇过为什么要把咖啡馆开在居民区。周琦只是浅浅一笑,“我喜欢的人以前住在这里。”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早已飘向不知名的远方,脸上是一片莫测的淡然。
咖啡馆叫做“erinnerungen”,苏千秋总是发出不那个复杂的读音,也想不明白为何这个名字听起来如此装逼癌末期,直到很久之后她无意中得知,这是德语“回忆”的意思。
咖啡馆惨淡经营,周琦索性不请固定的员工,只雇了三个兼职的学生轮流倒班。
苏千秋在一周前看到招聘的小黑板,推门而入时,周琦早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你知道怎么烘焙咖啡吗?”他睡眼惺忪的问。
苏千秋摇头。
“会用虹吸式和手压式的咖啡壶吗?”
苏千秋沉默。
“会做拉花吗?”
苏千秋转身想走。
“你明天晚上就可以开始过来上班了。”
苏千秋一脸错愕。
“其实我也不太会。”周琦挠了挠头,“无所谓,花草茶我们也照卖。”
就这样,苏千秋开始了她的兼职生活。
周琦是一个什么都无所谓的人,咖啡做的好不好无所谓,客人多不多也无所谓,有时候苏千秋觉得,周琦的心中有一个巨大的空洞,用全世界的新鲜和惊奇都无法填补。
他就像个心已经死了一百万年的人一样,只是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只有在打理他的秘密花园时,才会显露出一丝少见的专注。
咖啡馆的经营如此黯然,因此周琦默许了苏千秋一边做作业一边打工的行径,反正在大多数的晚上,咖啡馆都只有他们两个形影相吊。
这个周五的晚上,两个客人罕见的逗留到打烊才走,因此苏千秋收拾好杯碟回家已经快十点半。
她在家门口,却没找到钥匙。绞尽脑汁的想了好久终于得出结论,钥匙大概是白天顺手塞在了教室抽屉。
初春时节,空气中涌动着三五分寒气,再加上不知何时开始纷纷扬扬飘落的毛毛细雨,便叫人有了十分的寒意。
苏千秋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