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涵把苏千秋送到周转楼下,目送着她将自己的背影关入电梯。电梯门合上的一刹那,他只觉连从门缝中渗出的光,都让他心有所触。
十一月的风叫人遍体生寒,楚涵穿着单衣站在楼下却浑然不觉。
如此纷乱繁杂的一天,叫他稍微触及了她的内心深处的隐秘,而由此带来的震撼,让他的大脑乱成厘不清的一团。
他想,如果能早三年遇见她,那该有多好。
是夜,楚涵辗转反侧一宿,第二天一起床就打开电脑,搜索了一下附近的健身俱乐部报了课程班,找了个八一散打队退役的私人教练做一对一陪练。
骆其桉睡眼朦胧的从床上爬起来时,余光扫到楚涵眉角的纱布,再往下一点,还有那个停留在散打课程界面的网页,震惊到下巴都快合不拢了。
“哇靠,哪个作大死的敢把你抽成这样?”他目光在网页上逡巡了一番,“这是要报仇雪恨的节奏?”
楚涵凉飕飕的扫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是夜,一场刮骨疗伤之后,苏千秋终似摆脱了以往时常陷入的梦魇。那些黑暗的、混沌的往事,仿若被贴上了“恶灵退散”的纸条,在夜晚清冷的空气里一点点变淡,最后消逝在风中。
梦醒时分,她看见阳光漫上床头,崭新而敞亮。
叶欣在看见她搭在座椅靠背上的男装风衣时“啧”了一声,“昨晚和司南卿卿我我到这么晚才回来,宿管阿姨没给你记上一笔吗?”
苏千秋上下嘴唇翕合,犹豫了半晌,最后把打算做的解释又咽了回去。
有些事不说也罢,因为会越描越黑。
第二天是周末,她照例和司南去图书馆自修。
苏千秋向来都很享受在图书馆度过的分分秒秒。这里安静得能听到阳光移动的声音,而那些陈年的泛黄的书籍里,满满都是时光的味道。
他们习惯于最角落并排的两个座位。那里一侧临窗,另一侧则被层层叠叠的书架掩映着,让他们在视野无碍的时候,也能享受被遮挡的私密。
图书馆前面是一座小山,上面种满了松树,风过时,松涛如海。这声音时常荡漾在平摊在桌上的字里行间,荡漾在他与她目光相接时的浅然一笑里。
在此处挥霍的时间是如此美好,仿佛值得一生缅怀。以致很多年后,苏千秋每每听见风摇树动,脑海里总是会想起那些年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那时他们看着风踮着脚尖从林间穿行,也听过枝桠间那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奏鸣。
那时身侧少年表情恬静安然,那时他们有梦,关于现在,关于爱情。
他们自习、看书,累了就去图书馆的天台享受一场暖阳,心血来潮时也会在无人处接吻。他们就像无数对校园里的情侣一样,春情永远在萌动,念想不休,yù_wàng不止。
十一月的时候,期末考试前的复习周看似还遥遥无期,图书馆的人并不多。
今天的苏千秋失去了以往的平和,书本上方正的字体变成了索然无味的单纯构图,而她脑海里总是重复不断回放着昨日的场景。
司南对着那本《管理学原理》,心里也是杂七素八翩跹不止,看了半天连一个字也啃不进,他用余光去偷瞄苏千秋,她的耳垂在隔着窗帘漫散进来的阳光里是几近透明的粉红,晶莹剔透,叫人想要用牙齿,用舌尖将它轻拢慢捻。
然后他终于注意到了她的心不在焉,继而想起昨晚给电话她时,她那消沉敷衍的语调。
司南心里“咯噔”一声。他隐隐觉得她有事瞒着他。
“去天台走走?”
图书馆天台上有一座钟楼,钟楼侧面有一小段锈迹斑斑的扶手,顺着它爬上去,可以去到钟楼顶上的架空层。
那是一块居高临下无人探究的隐秘之地,司南喜欢在那里用唇,用手指去感受她。担心被人窥视的紧张感刺激着肾上腺素的分泌,更带给他们一种无言的快感。
苏千秋奇怪司南为何如此突然的叫她上去。往常他们一般也只是在夜幕低垂时,借着黑暗的掩护,去做那些亲昵的事。
司南却不欲答她,只管拉着她从侧面走火通道的楼梯间爬上去。
顶楼罕有人至的铁门“吱嘎”一声,就像推开了尘封的岁月。
结果司南什么也没做,只是带着她趴在天台的护栏上,和她一起看着下面微微起伏的山丘,以及山丘旁水光如镜的湖面。
从十来层高的图书馆俯瞰,底下的行人如蚁。
秋风中挟带的薄凉,在温存的阳光里一点点消散,而她眼角眉梢中潜藏的郁结,似乎也慢慢的融化在无边的秋意里。
然后他从后面抱住了她,没有任何逾越的举动,只是很单纯的,将她拢在自己怀里。
“我喜欢你。”司南悄然折叠起心中的不安,将他浓郁炙热的感情,又重复了一遍。
他希望世界上所有的爱都像巴普洛夫的实验,只需重复上一千遍一万遍,就会得到同样热烈的回应。
而后,他明显感觉到怀中少女微微一僵。
此刻苏千秋脑海中下意识的重叠起另一个少年的声音——“我喜欢你,不管怎样我都喜欢你。”
单是想起楚涵那几近义无反顾的独白,都叫她心底滋长出一种近乎不忠的负罪感,让她很是愧疚。
她在司南怀中转过身来,扬起头。
她在他的眸色里看见了漫天星辰,每一颗星子里,都满斥着缱绻的深沉。
她踮起脚尖,仿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