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注意了一下,发现苏拧那位没来。
这是对的,这里他要是出现,就真怪了个哉了……眼下形势除了黄广义和江澈双方,剩下的经销商里够分量的其实已经不多,所以他这个此次未参战的,其实才是眼下处境最敏感的那个。
譬如总有人会想:他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目标?又或者,他会不会趁机主动搞点事情?
酒桌上谈事情是国人的传统文化了,千年传承,也不知到这个锅,曹孟德和刘玄德背不背?
开席举了杯。
而后的开场谈话看似有些不着边际,是一群老人在忆当年。
从六七十年代共同的经历,到八十年代各自的创业故事和人生曲折,偶然说到两三人之间的交集,听得江澈津津有味。
“那要说,咱们互相当年可也不是没有过竞争啊,也做过对手,尤其我和老孟,那还是互相动过拳头的,哈哈。”伍建设的座位隔着黄广义一人,但是立场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老头打了个哈哈,终于似不经意地切入了正题:“来来来,黄总举杯,江总也来。咱们一起喝一杯。”
“按我说啊,这本身也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事情,市场那么大,经济发展那么快,没必要嘛,对不对?”
“打过了就打过了,打完各自回去,埋头好好赚钱去。”
他带头举杯,然后是黄广义。
众人都看江澈。
江澈微笑也把杯子举了起来,但是在另两人仰头干杯的时候,只抿一口就提前放下了,笑着解释说:“实在是不胜酒力,而且酒品不好,上一秒还端着酒杯客客气气,下一秒醉了朝桌上一趴就谁都叫不醒……这要是我喝醉了,咱们还得再约一次。”
他这么说,别人也拿他没办法。
“而且我还想继续听伍总说话呢,伍总说话道理多对啊……只可惜这些道理,我从三个月前到十五天前,都没有机会听。”
江澈又说了一句,席间气氛开始变化,因为这意思其实很明显你他么怎么不早说?这么正确的道理,怎么不早对黄广义说?
这两个多月间,在宜家被打到没有还手之力,被公认走在落败边缘的那么长时间里,你们特么都干什么去了?!
沉默中。
“那你酒品还不错啊,江总。”郑忻峰突然接话,说:“我比较糟糕,我要是喝醉了,恰好心里有闷气,容易骂街,谁劝我我骂谁……急了还动手。”
伍建设木木地偏过头,转移目光看他一眼。
“那郑总今天可要小心别喝醉了。”江澈捧哏的活一直都还不错。
“我看情况。”郑忻峰摸了摸酒瓶子说。
什么叫看情况,什么意思?这是威胁吗?
一群人想罢,嘴角都抽了抽。
褚涟漪见怪不怪,所以还好。
而潘宁,他都快笑出来了,记得刚才他还说自己担心江澈三人会被一群所谓老前辈堵着不好说话呢,结果一上来,据说十分擅长谈判的登峰郑总,就先给别人堵了一把。
“那我这杯酒,你可得早点敬掉……好在你一会儿万一喝醉的时候,潘某人我可以放心先走,出去跟人骂你酒品不好。”
既然伍建设的立场态度都已经不掩饰了,潘宁本来就分明的立场,自然更不需要装样,他的话也不善,意思既表示了默许的支持,又说好了出去后会以自身地位帮忙开脱。
郑忻峰敬酒,一老一少碰杯干了。
局面到此,黄广义神情已经有点僵了,另一位,管四爷跟江澈示意了一下,说:“那我还是挑酒品好的喝吧,江总,咱俩喝一杯。”
他本身是搞运输,包车皮的,靠着的是交通部那边的关系,本身出身也是那边……能量和覆盖面都不小。
在当前全国交通运输能力都还落后的情况下,要说在场谁真的还能拿捏江澈一下,其实也就他了。
“好的,喝完这一杯,怕就没几分量了我。管四爷要是还想喝,我改天另请。”江澈举杯,把酒干了,亮杯底,看着管四爷一样亮出的杯底,说:“四爷是公道人。”
这一句话垫上去,意思我希望你今天公道看着就好,这事从你一个两边都不肯撒手做运输的人来说,最好不要有倾向。
这话里的威胁和真诚都在云里雾里。
要是早半个月江澈这么说,谁都不会当回事,但是在他突然翻身压下去果美,如今又手握家电经销唯一上市公司的情况下,谁都必须当回事。
这样一个人,谁知道一旦跟他撕破脸,他又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管四爷沉吟一下,他今天的立场是真的来做调解的,因为他两边的生意都还要做,只是调解,劝和,其实就等于偏向黄广义了。
看了看黄广义,又看江澈,管四爷笑一下说:“后生可畏啊……也好,那不如大家都直接点,江总你也先听听黄总怎么说?”
江澈点头。
所有的目光,一时间全部汇集在黄广义身上。
这要是一般人,这一刻或许就会因为觉得屈辱,恼羞成怒,破罐子破碎……也可能茫然失措,乱开条件。
但是黄广义没有,他是一个哪怕前世己身入狱,都在尽力周旋,而且至少保住了果美基业的人物。
赌性和理性,加上强大的抗压力,张狂强悍的放肆和屈辱求存的苟且,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存在,这很少见。
“果美临州关店,退出爱立信手机代理争夺。”黄广义面色平静说出了他的战败协议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