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想了想,最终又将手中的杨梅放下了,叹了口气才对渭诗说道:“既然是对孩子不好,我就少吃点罢。”
渭诗说道:“我是怀过一子,终究是未让他到这人世间走一遭,但母亲在怀胎的月子里受的苦我也一点都没落过。到底是比不上淑妃娘娘的好福气,母子平安,父亲官职还因此升了不少,现在人人都道淑妃一朝怀胎,一鸣惊人,后来居上。如今生儿不如女,淑妃这一胎,简直让天下所有生了女儿的妇人挺直了腰背!”
听到这里,晏如大致也能猜到百姓们的饭后茶余谈论些什么了。晏如的心里似明镜一般,晓得外面又要有一群嘴皮子格外利索的大臣们在表达对自己的不满了。棠棣的祖母和母亲都是满人,大齐一向不喜异族,所以棠棣的父亲窦侯亮虽赤胆忠心、才华横溢,也一直未得重用,一直在江南小吏的位置上待了数十年,现如今升做礼部侍郎窦公,全家上下都好好欢庆了一番。
同喜的还有大将军蔺无双的二子,蔺戚璇的二哥,蔺有序,给了正六品昭武校尉一职,责承皇宫一半禁军。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些天对闲杂人等在子城的进出管的格外严些,据曲汾描述,若不是渭诗有着降萼阁一等宫女的腰牌,恐怕这一趟是进不了宫的。
另外,宋山煜也在朝中大整贪污受贿的现象,从三品御史大夫于潼关也并未因为唯一的孙子送进宫中而免受责罚,一家老小贬至永州。永州多瘴气,于潼关年事已高,宋山煜这么做分明是不想让他善终。大都护府副都护苏贺也受到多人揭发而发配岭南,这苏贺,仔细算来和何家还有些牵连,晏如舅母的侄女就是苏贺的正妻,可怜她正值风华年纪就要发配置岭南吃苦。
晏如这里想着心思,只见采葛默默地端了一盏滚滚烫的乌鸡汤来,晏如接过,最上浮着的一层黄油大部分虽已经被撇去,可还留了两三块黄色的油晕漂在上面,从汤面上隐隐约约可看见底下一只乌黑的母鸡爪子,像极了水中一块脏东西。晏如只看了一眼就摇头道:“我喝不下,你先放着吧。”
采葛担忧道:“娘娘早上也只吃了半个红枣黑糖馒头,午膳又没怎么用,一下午就吃了些杨梅和樱桃。这太阳都快落山了,您还不吃些东西,可真是想把自己饿坏啊。”
“鸡汤是不错,美容养颜的,又极有营养,你还是多少喝一点吧。”渭诗也在一旁劝道。晏如拿着小木勺舀了几口就放下了,说道:“我是真的喝不下,更何况这鸡汤油这么大,我看到就觉得恶心不已。你还是给我开点安胎药吧。”
渭诗说道:“安胎药再好,俗话说是药三分毒,怎么也比不上新鲜的瓜果蔬菜和肉食。你害喜害得这样厉害,我给你开点别的药就是。”
晏如问道:“你还记得你怀孕时的情景?”
渭诗刚用茶盖拨开碧螺春的手停住了,脸色也暗淡了许多,犹豫了半晌才说道:“我记得。怀了也有五个月了,我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春雨贵如油,大齐子城内自入了春之后只断断续续下了几场淅沥淅沥的小雨,怎么都不肯下个痛快。今日午后天上就卷了乌云,天上的雷“轰隆隆”响了几声,竟一滴雨都没落下,到了傍晚,远处的红霞颜色渐深,此刻却飘了银针似的细雨。渭诗嗅到空气中的尘土味,打了个喷嚏,说道:“京都的雨什么时候下得这般腻歪,要落一场就痛痛快快落下来,这绵绵细雨最让人心烦。说起来七王侧妃最近倒是去派人寻过我,找我要怀胎的方子,我给她写了好几个方子,她但都说无用。何妹妹,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我被和王妃缠得头疼,就告诉她——挑几个月事前的日子与七王行事,怀孕的几率大些,她竟支支吾吾告诉我,七王不在她那歇。我又不好再说实情,不宿在她那,她就是喝再多的坐胎药也不行啊。”
渭诗摇头叹气道:“我是见过七王妃一面,确实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也难怪你那小妹不得宠。”
晏如在这濛濛细雨里恍惚了神,桌上一捧海棠,圆盘似的水红花瓣被风吹落在自己脚边,孤零零的。晏如干笑道:“我这小妹,总是长不大。若是今后七王府有什么紧急状况,还要劳烦你多多照应。”她又说道:“这几日你就在宫里头住下吧,我让曲汾给你收拾个干净的床铺,你就和曲汾、采葛一起同住几日。”
渭诗笑笑,答应道:“也好,如今京都也不太平,我在子城内反而安全一点。前天街头便横死了三个官宦打扮的男人,弄得京城内人心惶惶。”
“天子脚下是谁这般大胆?这三个人因何而死?”采葛问道。
渭诗说:“京都衙门兆大人喊了几个仵作去收的尸,我瞧着他们大多也是知道怎么回事,只瞧了那几个人的衣裳,拿了几床凉席往他们身上一盖,就抛去荒山野岭了,连立案都没立。”
如今朝廷文武百官分为两派。中书门下平章事郑善举虽握实权,这些时日也在皇上的旨意下,渐渐分权给了参知政事盛启平,这两人表面互相牵制,内里关系无人能晓,两人都能直接与皇上交涉,位高权重。都省薛余庆空有头衔,尚书实则由权判尚书都省事唐齐掌控,一直独当一面。
尚书所辖六部二十四书,又分为左司、右司。左司掌管吏部、户部、礼部,包括司封、考功、金部、仓部、祠部、膳部。右司掌管兵、刑、工三部,分为驾部、库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