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总是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凉爽。这一片湖倒向是像遗落在绿色绸缎里的湖蓝珠贝,静止不动的湖面像一面圆镜,周围是连绵起伏的重叠山影,洁白的莲花花蕊轻颤,送来阵阵清香,在徐徐微风中簇簇摇动。
几个穿窄袖的侍女低着头,将马车上的折叠屏风搬来下来,围在一旁,干净的换洗衣裳和毛巾稳稳地搭在屏风上。一只放着干花的木篮子轻轻放置在光滑的石块上,除了干花,里面还几块桂花胰子。宋山煜早就嘱咐了这一片湖不允许任何人踏足。
晏如皱眉道:“本宫沐浴不需要这么多人,你们都退至一旁背过身去。”晏如让几个跟随的侍女退至湖边,只留曲汾和采葛两人近身服侍。晏如撩起衣袖,一截白藕似的胳膊放在水里摆了几下,一手打翻了木篮子,此刻她哪里有沐浴的心思,这清凉的湖水,简直要凉透了晏如的心,晏如低声对采葛说道:“采葛替我在这里待上一会,我和曲汾去去就来。”
采葛低声道:“娘娘……”只见晏如神色焦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将屏风又拉开了一点,朝晏如点点头道:“娘娘万事小心,速速归来。”说完用手比划出药瓶的形状,提醒晏如把药瓶装好了。
晏如略一点头,抬高了声音道:“这水真是舒服,本宫要好好在这里泡个澡。不过本宫最讨厌泡澡时有那么多人看着了,采葛,你盯好了,别让这些侍女回了头。”那一堆侍女本就背对晏如而站,此时头低得更低了。
采葛也应声回答:“娘娘洗澡时最喜欢闭目养神,你们都静悄悄的,不然惊扰了娘娘,看皇上怎么收拾你们!”采葛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晏如和曲汾蹑手蹑脚朝着森林深处远去,心跳得杂乱无章,紧张得连指尖都出汗。
晏如进了树林才停下脚步,竖起耳朵聆听声音,指着东边说道:“大部分军队在那边。”东边传来洪厚的笑骂声和马蹄的哒哒声。
曲汾表情也十分严肃,低声问道:“娘娘费劲心思跟来到底所为何事?”
“你不觉得——借着打猎的由头,在这片密林里杀掉一个人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晏如冷冷回答,仍然全神贯注地听着林中动静。
曲汾点头,沉着冷静的声音说道:“十几个军主想杀的是猎物,而皇上和蔺将军的猎物,则是七王。”
晏如不安道:“皇上和蔺将军想杀七王,必然要远离大部队。只是东边听起来马蹄声混杂,我现在也不能确定七王的位置。”
曲汾浅浅一笑,说道:“这难不倒奴婢,奴婢进宫前可是在马厩里做过一段时间粗活。”说完曲汾就趴在地上,认真聆听着地面的轻微震动声。
被称为“老二”的年轻士兵早已脱离了大部队,竟然认认真真在地上寻起来新鲜蘑菇来。这个年轻的士兵浓眉大眼,一笑便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看起来极为阳光开朗。他从小靠山长大,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最清楚森林、树林是蘑菇理想的生长地,树林是所有蘑菇生长地中产量最高的地方,由于树种的不同,形态和种类也不同。而他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是一种鲜美伞菇的聚集地。这伞菇呈乳白色,伞状的顶盖下一根细细长长的腰身支撑,鲜嫩多汁,最适合煮汤不过了。他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从腰间解下一把冷光闪烁的小弯刀,对于这种脆弱多汁的蘑菇,最好是用小刀割下。
他弯下腰摘着蘑菇,没过一会就感到山风呼啸扑面而来,头顶的暗色云团翻滚,很快将月光遮住了一般,丝丝细雨迷迷濛濛糊在他脸上。山里的天气变化莫测,夏季的山雨,往往来得急,走得也快。于是“老二”并没在意,仍然埋头采集蘑菇。
“鹿!朱雀方向!”一个视力良好的士兵突然说道,于是五六个正在往右赶的军主急急地掉头。此时天空乌云密布,雷电沉闷开始在云层中翻滚,大风席卷,冰冷的大滴雨水开以一种不可挽回的速度往地面上落着。而所有在马上的军主,都在这场大雨里纹丝不动,眼神闪亮,死死盯着眼前的猎物。
前方确实有一头成年健壮的麋鹿,浑身赤锈色,颈背一条黑色的纵纹在棕白色腹部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明显,粗壮的鹿角从高处分叉为两只,一对圆圆的眸子如同湖面平静。可动物天生的敏捷让它迅速感应到人的存在,立马似闪电一般消失在树丛中,风吹草动嘈杂的声音让马背上的人激动得热血澎湃。
宋山煜轻轻道:“朕与七弟、蔺将军从左追,其他的人朝右。今晚它逃不了了。射中鹿者,朕有赏!”说完从背后的箭筐里抽出一把一支银光闪闪的箭来,将箭弦轻轻搭在箭弓上,绷足了力气,“嗖”的一声那支箭就朝着鹿的方向射去。
其他军主得了令,夹紧马就往右侧奔去,一场角逐就开始了。
曲汾起身,对晏如道:“队伍分成两队了。一对在西北,另一对人很多,在东北方向。”
晏如道:“往西北走。”
山林雨势渐大,大雨磅礴,雨水冲刷着土地和树林,发出瘆人的声音。晏如满脸雨水,已经看不清前面的路,夏季轻薄的衣衫吸足了水,仿佛有千斤重,晏如咬咬牙,一边拧着自己的裙摆,一边奋力地辨别方向。“这山雨来势汹汹,只怕湖中沐浴的事情要暴露了,只盼着采葛能够应对自如。”晏如心中想着。
那只健壮的麋鹿粗壮的四肢已经绷到了极致,雄厚的后背弯成了拱形,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