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无明令禁止崇明宫的仙人进出幻暝界,但在此风头上,被人看到落了闲话总是不好的。赤鹤跟元屏所说的草,是长在幻暝界纯寒之地的苦寒草。熵儿和羽儿高热不退,苦寒草正对其症。她离开幻暝界已有一段时日,此番突突回来,倒也没觉得这地方变了许多。砖瓦屋墙,不过也就如普通人界一般。只是城头高高危耸,守卫比原来多了一番,看来这边气氛也不算轻松。赤鹤化的是白猫原型,也不算引人注意,时不时从身旁跑过一两个调皮的小鬼,想伸手逗弄她,也被她“喵呜”两声躲开了。她记得纯寒之地在最北边,途中要经过一道原先鬼王的宅子。方想着若是恰好顺道,她也可以瞻一瞻鬼王与夫人的双冢还有旧家。她不贪时,能看那么一眼就好。一路四腿并作两腿不停歇的往前赶,却在旧家前愣了眼。记忆里种满花草明明朗朗的鬼王殿,此时已是杂草丛生,一副废弃多时的样子。想来怕是新晋的鬼王看不上这处旧宅,所以内战之后直接荒废了。她急急跑到宅院后头的想看看双冢是否还完好,却没料得这一看,徒生了许多悲凉。原本圆满的夫妻冢,先是遭了杜仲的糟蹋,后又被人双双夷为平地,落了多年风蚀雨雪,现在十分沧桑的捱着两堆尚能看出些许遗留的痕迹。她往前凑了两步,伏在夫妻冢的遗迹前拜了拜。等她再抬头,却见着不远处的高墙上,衣衫咧咧的立着一人。“你倒是念旧,念得胆子太大了些。”这声音很是清朗,而闪眼间那人也落落于她眼前,一席玄裳长袍,五官棱角分明又满目风情,较之上一次见他,倒更像是年轻了许多。是肖澜。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扬鼻看着她,似笑非笑的像是看什么笑话。“你也太不把自己身上的仙骨当回事了。守镜刚刚通报说有异族闯入,这是你旧主的宅子,我料得你总会来看两眼。”肖澜从独冢前略过,抬袖遮了遮眼鼻,赤鹤自知与他实力相差甚远,只得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染肖澜似乎并无意伤她,只是拂了衣面,似乎对这儿地界很是嫌弃的样子,又道:“好在鬼王不在界内,你算留了条小命。多看看也无妨,毕竟再不过两日,这地方就要拆了。”拆了?好端端的房子,说拆就拆了么?赤鹤眼里的悲凉被他尽收眼底,却化作更加好笑的一件事,嘲道:“你看你那样子,到底你是幻暝界的宠?还是崇明宫的宠?拆的不过是幻暝界的房子,你个小崇仙君难过个什么劲。”你怎么可能会懂。你有心拆人皮骨制琴,怎么会懂情这一字。她兀自冷冰冰的望着肖澜,又十分不舍的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地方,咻的一转身腾腾跑开。肖澜也不追,只是愈发觉得有趣的笑出声,往来时的方向慢慢悠悠回去了。..她像是用了十足的力气在狂奔,将刚刚所有的悲凉都发泄在脚下的泥地里。怎么能拆呢?那地方只要种满了花草,打扫得勤快些,是个十足的好地方呀。怎么可以拆了呢……直跑得腿酸腰痛,才发觉四周人影渐渐稀疏,而气温也较之刚才冷了许多,她方停下,想着怕是离纯寒之地也不远了。却不知身后有一人悄悄落地,手速极快的将她抄起抱在怀中,赤鹤措不及防,伸了爪子就要反攻过去。“是我!”云汀勉强抓住她挥动的爪子,又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偏偏头避开了她尖尖的指甲,小声的应了一句。看来刚才肖澜所称守镜通报的异族并不是她,而是云汀。倒也棋招一错的让她知道了旧宅要被拆的事情,能更珍惜的看了最后一眼,也不算亏了。云汀见她双目无神,以为是自己认错了猫,待仔细确认了那双仅此一家的赤金瞳之后,才又将她抱紧些,柔声道:“吓傻了?”赤鹤回过神来,觉得此事说来话长干脆就不说话。正好自己跑不动了,便在他怀里挪成一个极舒服的姿势,指了指前面,示意还得往前走才行。她也不追问云汀怎么会跟过来——若是把他俩的位置互换一下,换成云汀独闯,她也是会跟过去的。毕竟放心不下。她舒舒服服的在云汀怀里靠着,不晌,忽的想起那个在青崖山与自己依依情绵的是个幻境,而真正的云汀,她现在靠的很舒服的这个人,是并没有与她你侬我侬过的。这茬一想起来,她方觉两颊十分臊得慌。再不要云汀抱着,纵下他怀里往前跑出好远,云汀自然不知她脑内百转千回了一遭,还以为是离得要近了,只抓紧了脚步跟上去。幻暝界在与纯寒之地的交界处,设了一道屏障作为保护,因此寒煞之气才不至于外泄伤及无辜。但就算有了一道屏障,周遭却还是受了寒气侵蚀,冰棱遍野,百草不生,一片死寂。然世界万物总有相生相克之法,所以在这般极端的境界里,苦寒草反长得很是欢喜。赤鹤因此前受了寒伤,将将靠近此处就已经觉得周身不自在,云汀褪下外袍将她左右严严实实裹了两层,又捏了个暖诀护体,嘱她在屏障外好好等着自己,由他去采苦寒草。他本是一手戒备的靠近屏障,却发现本应以术力开启的屏障,此刻竟能轻松穿过,好似设与没设并没多大差别一般。“这封印……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