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雨一怔,这才发现东京城赫赫有名的御猫展昭,正平躺在屋檐的阴影里小憩。
因为他太安静了,连呼吸声都没有,自己一时竟没发现。
“……”
展昭一点回应的意思都没有。
长公主立下大功,陛下刚为其加封号‘安国’,为安国长平长公主,又赐延州大半为其封地,许其子孙,每一代一郡王爵位,至于方应选将军,自然也有封赏,升上正一品,为柱国大将军。
此时这两位没准正谈要紧事,甚至有可能是决不可泄露出去的机密,怎能前去窃听?
好在庞昱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没一会儿便转移了话题:“我听说方若华是被照夜玉狮子驮回镇西侯府的,没出战场就人事不省,十几个军医在她房间里守了三天三夜,两个军医看了她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疤吓得直哭,所以,我来看看她也挺正常的是吧?不能因为来看看朋友,顺便玩一样坑一把西夏,参与参与谈判的事,就说我在做正事对吧?我可没做正事,我就是在玩。”
展昭:“……”
他觉得自己确实很驽钝,完全领悟不到小侯爷这些话的重点!
只是公主伤重,的确让人忧心。
“公主于西北至关重要,只望她能早日康复才好。”
听到那位公主的名字,江若雨不禁打了个冷颤,那日回城时,她远远看见了的,方若华浑身血红,脸上全是煞气,那样的一身血腥气,不知杀了多少人,染了多少血……她明明知道不该,可本能地还是有些惧意。
一回神,努力把那些许的惧怕扫开,她不能怕,也不该怕,方若华为国征战,杀再多的人,她也是个英雄,这点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即便再不想承认,江若雨心底深处还是明白的,自己永远永远都比不上方若华了,两个人天差地别,对方所做的一切,这个世间不知多少男儿也做不到。
“来人止步!”
“啊!”
江若雨猛然回神,脸上一红,刚才思索间心神恍惚,不自觉靠近了几步,立时有两个亲卫上前阻住她的去路,态度冷硬。
看到这两个亲卫戒备的神态,她登时有些手足无措。
展昭向来厚道,起身笑道:“江姑娘不要介意,目前整个镇西城戒备都森严,姑娘若是无事,还是不要乱走,再过两天你和江大人就能返回东京。”
江若雨一怔,讷讷无言,默默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一直到江朝父女随第一批钦差一起返回东京,江若雨依旧没有能鼓起勇气去见方若华一面。
她一开始确实是存了想见一面,但是自从她崩溃,逃也是的离开了镇西城,自从她亲眼看到那些断肢残骸,那些流血和牺牲,她就失去了心气,再也不敢去见那个人。
见了面又能说什么?说对不起,我误会了你,可人家方若华又怎会在意她一娇弱女儿家误会不误会?还是跟对方说,我害怕其实很正常,任何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见到战场,都会害怕,可这种话,不光人家听来莫名其妙,她自己想一想也觉得羞耻,毕竟,她以前从不觉得自己是普通的女孩子。
她怎么能普通?寻常女孩会如她一般人才子们比一比谁作的诗文更好,谁写得文章更佳?
京城的闺秀里,便是身份比她尊贵的,却又有几个能如她一样有志气?
如今想来,这些志气又是何其可笑?
当西夏人打到眼前,她比那些粗布衣衫,大字不识一个的粗鲁农夫农妇还要没用,人家还有勇气说要与城共存亡,她却恨不得躲到天边,飞回家去,躲在自己最安全的避风港里,还当她那个不知忧愁的侍郎府千金!
江若雨幽幽一叹,又回头看了一眼镇西城。
百姓们就如往常一样行走坐卧,似乎战争从来没有存在过,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安详而平和。
落下车帘,靠在车上闭上眼睛,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西北边陲,想必也是最后一次,回到京城,她想要和子熙哥哥成亲,过平静幸福的日子,她和那个有着锋利眉眼的女子,本就不在同一个世界,想必将来也少有交集,或许只有茶余饭后,和贵妇人们打交道时,会听见有人用提起传说的口吻,提到她!
那人会成为天边的云,会成为人们心目中的神,她再不甘心,也只是一个小女儿,只能去过一些平淡的小日子。
此时此刻,方若华正披散着头发逼着包拯替她写催债信,写给皇帝的:“姓钱的死活不给我写,还骂了我一顿,包大人你好好写,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天子欠钱也照样不能不还,看看我的镇西城,眼下正需要钱的时候,我的包大人,将来你和我一样,都是要青史留名的人,可不能怕皇帝!”
包拯:“……”
虽然无语,不过包拯在长公主面前颇为好说话,果真按照公主的意思,认认真真地写折子,还专门誊抄了一回账册,写得极为认真。
钱县令:“……”原来开封府府尹这么厉害,连找皇帝讨债的事都做得如此顺手。
包拯表示,他怼皇帝挺熟练的,为了皇帝要给贵妃家伯父一虚职的事,都能喷皇帝一脸吐沫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