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辩跪倒,何太后忙欲将他扶起,却见刘辩摇摇头道:“孩儿有大不孝,不敢起身,请母后听我说。母后可还记得史师傅?”
何太后道:“史道人对皇儿你有养育之恩,对我有救子之恩,我怎能不记得!”
刘辩便问:“那母后对师傅的话,可信得过?”
何太后道:“史道人道行高深,若非是他帮着消灾解厄,皇儿你只怕不能长大成人。他的话,自然信得过。”
刘辩这才道:“师傅云游归来,告诉了孩儿一事......”当即把史子眇的复述了一遍,说到最后,已然泪流满面:“请母后恕孩儿不孝——我自幼在道观里生长,喜欢的是闲云野鹤,不是紫宸鸿宝,想的是自由自在,不是束手束脚。孩儿根本就不是当皇帝的料,勉强为之,只会误人误已......”
何太后一听禁不住流泪道:“都怪为娘误了你!”
刘辩忙安慰道:“母后是想我活着才将我送去道观,骨肉分离,心里最苦的其实是母后,又怎能怪母后,要怪也是怪孩儿无能。孩儿有方外之心,对于自己的生死,倒是能淡看,然则若害了母后,害了江山社稷,害了天下百姓,则万死犹轻......我本优柔寡断之人,但这一次,却不得不横下心来,决意弃位而去,随师傅他云游四方,请母亲成全!”
连称呼都变了,可见其确实铁了心不做皇帝。
何太后唏嘘道:“我儿不想当皇帝,为娘又何曾想当这太后呢......在外人眼里,这个位置说的是贵不可言,然则在我心里,却只有苦不堪言......我本是屠家女,算不得锦衣玉食,但也衣食无忧;算不得知书达礼,倒也识文断字......我要的不过是能有个如意郎君,然后生儿育女,相夫教子罢了......谁知命不由我——在父兄眼中,大概我也只是一盘生意,于是就被送进了宫里。勾心斗角献媚争宠的事我又哪里懂,然则父兄早有安排,买通了郭胜让他操持一切。最后,不知害了多少性命才让我当上了皇后......然则当上皇后又怎样,还不是受尽冷落,好不容易生下了你,又不得骨肉分离。再后来又当上了太后,可怜堂堂一国之母,却要受外臣的凌辱......”说到伤心处,便不免嘤嘤哭泣起来。
母子性情相近,刘辩也忍不住跟着哭泣。
好一会,何太后才止住泪道:“我算是想明白了,人这一辈子,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得到的再多也没用。是自己想要的,得到一点点便也能足尉平生......这皇位,不要就不要了吧!只是,皇位牵扯太多,想要全身而退却不容易,你可有万全之策?”
刘辩道:“师傅说呆呆是我的生机所在,所以,我还要跟他商量。呆呆他智计不凡,一定能策万全。”
“那就好......”何太后忽然目光一转道:“辩儿你一走,剩为娘一人在皇宫,换成别人戍卫,我心里不踏实,定会遑遑不可终日......能不能最后一次动用皇帝的权力,让别人代温侯出征,温侯还是留下来戍卫皇宫,这样为娘才宽心,辩儿你离开也走得安心。”
“这......”刘辩犹豫道:“母亲说得是。不过,我还得跟呆呆商量下,想来他做儿子的,也不愿他父亲冒险征战。”
见刘辩答应,何太后大喜,同时也松了一口气——那件难以启齿的事终于不用开口了,又想了想,道:“辩儿你既跟呆呆他既然意气相投,何不结为兄弟......”忽然羞赧道:“这样一来,他便能把我当母亲对待!”
刘辩欢喜道:“若有呆呆替我尽孝,孩儿才真正走得安心。”
......
第二日,吕林让高顺把五千件丝绸马甲送去军营,自己则入宫去了。到刘辩寝宫时,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宫女都不在,只有刘辩一人。
吕林奇怪道:“陛下,怎么宫女都不在?”
刘辩道:“是我谴散的。”
吕林正想问“这是为何”,却见刘辩对他深深一揖,当即错愕道:“陛下这是做什么?”
刘辩面露惭色道:“呆呆,我对不住你啊!你是栋梁,可我却不是广厦;你是商鞅,可我却不是秦孝公;你是匡国之臣,可我却不是保国之君。”
“陛下切莫妄自菲薄......”
“不!你且听说我——昨天师傅到来,告诉我一事......”刘辩再次复述了史子眇的话。
吕林听得目瞪口呆——刘辩一直对他很信任,可谓君如青山,臣如松柏,算得上最佳拍档,斗志昂扬要开创一番大事业,结果刘辩这老板居然说自己不干了,吕林不得不懵逼。
老板要跑路,吕林不是那种叫嚷着“还我血汗钱”的员工,而是劝说道:“非是我怀疑史道长的话,而是我觉得事在人为,我愿尽一切努力来保陛下,保汉室江山......”
“我相信你!”刘辩打断道:“相信你能改变命运——我的命运乃至天下人的命运。可是,自己想要的命运才是最好的命运。你知道的,皇宫于我如牢笼,皇位于我如枷锁,这绝不是我要的命运。”
吕林回想刘辩过往种种表现,再想历史上他的悲惨遭遇,心道:我若坚持让他当皇帝,无疑是拿他的性命来冒险。君王死社稷,本该如此。可是,他不止是君王,还是我的朋友。为了我自己的目的就无视他的意志将他禁锢在那个位置上,这是何其残忍......对了,我是为了消除老爹跟太后那事的影响才引得史子眇入宫,这才触发了这件事——我明白了,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