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屋里的人睡不着,那边的岳三郎也翻来覆去好几回了。他脑海里想的全是今日对大哥说的那些话,原本他想埋在心底一辈子的,但却还是说出了口,为的是他小家的安宁,但他却也明白,从此大家的安宁怕是真正的没了……
他说了些什么?不过是大哥不知道的那些。
有一回,春娘的父亲到他们家来,春娘做了面条,她自己的爹坐在院子里捧着碗吃的痛快,旁边还多了一碗放着给她老爹添的也不给明明也坐在另一边就看着他们吃的岳老爷子。
有一回,春娘闹着闹着分了家却看不惯做了饭给岳老爷子吃的茶娘,不过是阿爹碗里堆满了肉,而他们吃鱼都偷偷吃,却反过来埋怨茶娘肉多到吃不完也不晓得一家人统吃的道理,茶娘也不过一两块,几乎全部给了阿爹罢了。
有一回,岳老爷子饿的头晕眼花想让春娘做些饭给他吃,春娘却叉着腰和不善言辞的岳老爷子狠狠吵了一架。
有多少回,春娘起得早,说让岳老爷子吃他家的饭,但后起的茶娘都做好了饭她都还没端出来,茶娘捧给岳老爷子还得挨她几声骂。
岳三郎如今的日子也不算富足,什物更不是大风刮来,春娘偏来一回家里就像遭了贼一般风卷残云。
岳三郎不欲说这些财迷油盐之事,只是父亲的死和春娘到底脱不了干系,自她嫁来阿爹没吃过一顿大好的还时常挨饿,他是怕了,对春娘心有余悸,不怕她打秋风,但怕她打秋风之余再伤着自个儿的家人。
岳老爷子弥留时吐了几碗血,他什么都吃不了,却不停的喊着饿,他这辈子真是受尽了饿的折磨,直到死都晓得那种滋味。
岳三郎并未说的多清楚,他只是细细的道来这几件事,他都不敢去看大哥的脸色,他害怕失去大哥,毕竟大哥已经搬走那么远。
不过,在看到大哥归家来时,他还是送了口气。到底,大哥心底是明白的,也是有他这个兄弟的。
翌日,仪姐儿起了个大早。
茶娘给她选了套新衣裳放在床边,仪姐儿翻了翻,竟是她最喜爱的藕色小上衣同绿色长裙,衣裳上有蝴蝶,裙子上有荷花,蝴蝶与荷花统是茶娘请兰娘所绣,虽只是一两个图,却似活的一般,荷花仿佛还能闻着香味,蝴蝶像在煽动翅膀。
莲姐儿站在旁边一脸羡慕的盯着仪姐儿看个不停,她穿的大多统是桃姐儿穿过的,她最羡慕的就是有新衣服穿的人,仪姐儿悠然不觉的喜滋滋自个儿穿上了,虽穿的不太整齐,但到底不似第一天自个儿穿那样乱了。
她拿着木梳自己在头上刮了刮,这两日就自己糊糊涂涂的扎了一个揪揪还是乱糟糟的,不到晚上茶娘便还是得重新给她扎一回。仪姐儿梳了梳便拿着梳子跑出去,她没找到茶娘,茶娘同梁氏去村子里了,梁氏要回小石坝一趟,村子里的岳十五郎正好要赶牛车去镇上,去镇上便要经过小石坝,梁氏便想搭个车,自然也要茶娘去说几句。
仪姐儿没找到阿娘,又怕大爹马上就出现来接自己,一转头便冲进了习惊鸿的房里。
习惊鸿已经喝了药,正在翻看岳三郎某天给他带回来的一本杂记,他原本不是爱看书之人,只是这整日的坐在屋里也无别的法子打发时间,书反而成了珍贵之物。就是这一本杂记,他已经快看第三遍了,原本就有些旧了,如今已显得有些皱巴巴的。
仪姐儿像往常那样往床边一挂,鸿哥儿立即将书放到了另一边,低头再看仪姐儿,小人儿穿的清新可口,一头又长又黑又多的头发,下面微微有些卷曲,便那样披在脑后。
习惊鸿楞了一下,竟不觉得像个疯子。
“你今儿个要出门?”习惊鸿问。
仪姐儿笑眯眯的点着脑袋并将手里的梳子一递,“鸿哥哥,会梳头?”
仪姐儿歪着小脑袋,她十分的可爱,习惊鸿实在无法拒绝。
他伸手接过了梳子,手抖了抖,仪姐儿跳下床并转过身去将脑袋和后背留给了他。
他如何会?他是个哥儿。
但他就偏会……为了讨祖母欢心,他这般纨绔不正经的人才想得出这种主意,去年祖母生辰,他给祖母梳了发,祖母乐呵的夸他几个月。
他也晓得,自己手艺确实不错,他是从奶娘那里细心学来,几个月学了好些发髻,后来换着样式的给祖母捯饬,祖母宠他,从不觉得他扯着头发喊疼。
仪姐儿双眼似葡萄,闪亮又黑,扑哧扑哧的眨着眼,眼里全是信任,他脑子一热,手下几动,几下就给她扎了丱发。仪姐儿小脸圆却也还未减刘海,白嫩嫩的扎两个小包便显得更可爱了。
仪姐儿摸了摸自己头上扎实的发髻,小脚飞快的又跑回了那边屋里,在梳妆台上抽出两根后又跑了回来并将两条粉带子递给习惊鸿,一脸天真和满意,“鸿哥哥?”
鸿哥儿手抖了两下,伸手接了过来。
岳大郎前脚过来接仪姐儿,茶娘与梁氏后脚就回来了。
仪姐儿就啃了一个馒头再不吃早饭了,她急着走,岳大郎便背了她准备走了,岳大郎准备了一个背篼,仪姐儿蹲在里面,背着十分方便。
茶娘将自己给仪姐儿准备的小袋子挂到了仪姐儿的身上,里面有些干果还有几文钱,她本还觉得仪姐儿今儿个终于梳好了头发,正奇怪想问时,仪姐儿已经催着岳大郎走了。
等莲姐儿站在一旁说是习惊鸿给仪姐儿梳的头时,茶娘和梁氏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