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四四方方的铜镜,在此之前他也没有见过铜镜,白云寺是和尚庙,和尚是不需要镜子的,既不用梳理头发,也不用化妆,就连穿的衣服也是反反复复那么几件,闭着眼睛都能够穿的整齐,更不需要什么镜子了。
第一次看到镜子,还是这么大的铜镜,想不要注视都难。
法海就站在原地,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
屡屡淡淡的金黄色的光芒附着在镜面,像是一个小功率的灯,清晰的映照着法海的样子,连带着法海的影子都带金黄色的光芒,光鉴照人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法海伸手对着铜镜隔空一抓,法力凝聚的力量落到铜镜,立刻消散了,并没有像预想中的那样,把铜镜拉过来。
眉头轻轻的一皱,法海又挥动衣袖,把面前的障碍物都清理到一边,在一堆杂物之中清理出一条小道通到铜镜面前。
走进了,看的更加清晰了,铜镜是一个大整块,没有镜框,也没有雕饰,更没有什么人工打磨的痕迹,这么一个人高的大铜镜仿佛天成。
近距离站在铜镜面前,看着里面倒映着一个完全一样的自己,会生一种错觉,那不是虚幻的影子,而是一个真实的存在,就像是双胞胎弟弟或者哥哥,活灵活现,带着活人一样的生动。
站在这里,会下意识的忽略铜镜的存在,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道影子,而且还会生出一种别样的情感,说不清是爱还是恨,或者两者都有,甚至还生出一种走进去,与铜镜中的那个人合为一体。
当这个念头从法海的脑海升起的时候,他的脑海突然一震,似乎有佛光升起,又似乎没有,于是他就清醒过来了,惊出了一身冷汗。
心脏乱跳的他也顾不得脑海的异常,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一定的距离,企图利用距离寻找一种心理的安全感。
当法海恢复神智之后,再去看铜镜的时候,发现镜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脸,拥挤在一起,扭曲的像是小孩子写的毛笔字。
一个一个张着嘴巴,目露凶光,对着法海似乎在说着些什么,但是没有一点声音传出来,像是一部无声的电影。
法海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冷冷的注视着铜镜里的人脸,脸挤在镜面,又是一层挤压的扭曲,看的出来,里面的东西想出来,但是被镜面阻挡,只能困在里面。
忽然之间,镜面那密密麻麻的人脸惊恐的散开了,就像是一群受惊吓的鸽群,最后镜面直剩下一张脸,一张法海熟悉脸,是那位老僧人的脸。
五官依然是法海认识的五官,但是脸再无和蔼可亲、慈祥悲悯的神色,双眼低垂阴郁,眼珠子里闪烁着凶狠的亮光,配合着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诡异的能把胆小的人下出尿来。
老僧对着法海无声地说着什么,下嘴唇一开一合,法海已经很认真的在看了,但是他不会唇语,看了一会儿,也没有看出老僧要说什么。
老僧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无用功,也闭口不言了,用凶狠的目光狠狠的瞪了法海一眼,便消失不见了。
当镜面的人影都消失干净之后,铜镜的光芒也就跟着消散了,那些好看的光芒仿佛是为了那些狰狞恐怖的人而存在。
四四方方的铜镜除了比一般的铜镜大了一些,造型奇怪了一些之外,再无别的起眼的地方了。
法海尝试着走进,铜镜没有反应,拿了一根木头敲敲镜面,除了咚咚的两声响之外,还是没有反应,于是法海的胆子大了起来,伸出自己的手在铜镜摸了摸,还没有仔细感受铜镜细腻的冰凉,铜镜又亮起了淡淡的金黄色的光芒。
法海想要抽身往后退的时候,一股庞大的吸力,狠狠的拽住了他的手,眨眼之间的工夫已经把他的整只的手都拉了进去。
心中暗叫一声糟糕,双腿弯曲,如同老松坐顶,稳住了下盘,稳住了前倾之势。
镜面里又出现了一道身影,就是那个老僧人,此刻阴翳的脸露出得意的狂笑,猩红的双手紧紧抓着法海的手,想要一口气把法海拖进铜镜里面。
法海身子微微往后倾斜,把身体的重心挪向后面,依靠身体的重量为自己增加一些分量。
另一手快速的取下脖子的佛珠,然后用力的砸向铜镜,响声很大,但是没有什么用。
法海嘴角抽搐,脸色有些难看,被他寄以重望的佛珠居然失灵了。
转念一想,法海也就明白了,面前的铜镜看着诡异,却不是什么邪恶之物,无法激起佛珠的佛性。
镜子里面的老僧人嘴角翘起,直到耳朵后面,然后张开大口,朝着法海的手咬了过去。
法海的手背固定住了,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老僧人的嘴巴咬在手,除了大拇指之外,其他四只拇指全都要在了嘴里。
十指连心,四只手指同时受伤,剧烈的疼痛感传到心头,一股冷汗直街从额头冒了出来。
“好痛!”
法海哎哟一声,没有见过太多大风大浪的他,心里有些慌了,但理智告诉他不能慌,于是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手指被咬破了,却没有咬断,法海感觉周身的血液在顺着血管流向伤口,进入那老僧人的口中,老僧人饿身体越来越凝实了。
法海不是什么好货,更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对于别人恶意,他更不会用自己的善意去回报,以德报怨这种事情,他压根就没有想过。
镇定下来的法海立刻做出了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