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欢声笑语变成了哀嚎声、痛哭声、孩子找爹娘的无助,爹娘撕心裂肺的找孩子的彷徨,姜元羲觉得,仍犹在耳。
距离重九,如今才过去不到十天的时间,姜元羲因为那上百条人命,本就心有结,想不到出来散心,竟会看到这种情况。
“你家里是在重九那场大火里,死了亲人?”姜元羲声音艰涩的问道。
兴许是想起了死去的爹,小男孩双眼通红,“是,我阿爹在重九那晚,为了护着我的弟弟,被人踩死了。”
“其他二十五个孩子的家里也是如此?”姜元羲又问道。
“是,皆是如此。”
虽早有准备,姜元羲心中还是觉得难受。
“姜太傅不是已经跟朝廷申请了抚恤金吗?虽然二十两不多,但也足够支撑到你长大成人去找些小零工来做了,帮补一下家里也不难。”
姜元羲自问不是圣人,她善良却不会泛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既然祖父已经帮着拨下了抚恤金,只要勤快不怕劳苦的人,总能找到活计养活自己和家人。
人唯能自救。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所以她从没有要去救济这些人家的意思,她所求的,是为他们讨一个公道。
“是,姜老大人是个好人,对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很好,他为我们这些丧了亲人的家家户户都想到了。”
小男孩真心实意的感谢,下一瞬,语气却一转,充满了恨意,“可是那些银子,我们根本就没有见到!
不仅如此,最近还有不少人上我们家里,一开始是说给银子我们,要买我们的屋子。
我们都是穷苦人家,卖了屋子就没地儿住了,我们当然不肯卖,那些人退走了。
此后时不时的就有地痞流氓在家里附近徘徊,对我们娘亲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惹得左邻右里看我们的眼神充满了古怪不说,只要我们娘亲带着我们外出开小摊子,都会被这些地痞流氓围着,没有客人敢在我们摊子上吃馄饨,这些天赚不到一个子的铜钱,家里的米快见底了。
且这就算了,不仅我们家,就是其他跟我一样的家里,娘亲早起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也会受到这些地痞流氓的调戏,吓得我们阿娘都不敢外出了。
阿爹倒下了,家里就只有阿娘撑着,阿爷阿奶他们年纪又大了,底下还有弟弟妹妹,我们半大的孩子,去当个学徒都没人要,为了这头家,我们这些最大的孩子商量过了,想着找一个大户人家做主家,自卖己身,这样能给自家留点银子,还能借着主家的名头将那些地痞流氓吓走。
求小娘子成全!”
说到这里的时候,小男孩又想跪下磕头,被身边的护卫一把拉住。
姜元羲的脸色早就沉了下来,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寒气,“好,好得很,连死人财都有人发,就不怕拿了这些银子,夜里睡不着觉吗?”
阿方、姜家的护卫们,全都屏息静气,他们清晰的知道,五娘子生气了。
邵兕虎看了看姜元羲,又看了看那个小男孩,从荷包里倒出里面的银裸子,全都塞到小男孩手上,将荷包收起,因为荷包是姜元羲绣给他的,“给你。”
小男孩稍稍怔忪,对邵兕虎的反应有些手足无措。
姜元羲猛地一转头,看向了右侧身后一个方向,她方才感受到了一种很危险的气息,可围着他们的人群有点多,以至于她不能清晰的捕捉。
“强子,强子,快点回去,你阿娘被那些地痞流氓打破头了!”
人群外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还带着急促的气喘声,可见是跑得急了。
那个小男孩面色一变,疯了一样挣脱姜家护卫的手,死命的扒开人群,顺着声音见到了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孩子,怒吼着道:“那些该死的孙子把我阿娘打伤了?”
强子与来报讯的人脚下不停,一路往家里赶去,就连姜元羲也顾不上了。
姜元羲脚步一动,“跟上去看看。”
姜家护卫开道,姜元羲一马当先,邵兕虎脚步稳稳的跟在她身边,阿方跑得很卖力。
姜元羲一路跟着强子的脚步,感受到身后的动静,眉心一蹙,继而又舒缓开,没有在意身后一路跟随他们的人。
强子也没管姜元羲她们,他心焦得不行,疯了一般跑回家,他的家,是在东城与南城的交界处,在一条小胡同里,独门独户的小两进院子,可见这家人的生活,原本并不差。
此时大门大开,周围围着一圈人,还没有进去里面看个究竟,姜元羲他们就听到一道带着嚣张的声音。
“你们骂我们做什么?分明就是这个小娘皮不守妇道,眼见自己的夫君刚死去,这就忍不住寂寞来勾引我和哥几个了,我们不稀罕这种贱货,对她的勾搭推拒,不就是推拒她的时候用力了一点,跌倒的时候磕了一下头吗?
流了一点血怎么着?像她这种水性杨花的贱货,就是浸猪笼都是轻的,你们是眼瞎了才会误会我们,索性我们哥几个也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刚才你们哪几个骂了我们的,跪下来磕头道歉,我们就既往不咎了。”
“呸!你们血口喷人!方才分明就是你们要对我们两个老头老婆子动手,我儿媳为了护住我们,才被你们推倒跌破了头,你们这种烂了心的畜生,不得好死!”
一个沧桑的声音,悲愤的大骂。
“嘿!竟然还敢诬蔑我们,知不知道诬蔑是犯了法的?且那个贱货还敢抓伤我们,不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