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羲不认同的摇摇头,“徐大人很多年没有去关中看过了吧?”
徐峰一怔,老实回答,“是,自下官游历归来,就再也没去过关中,也有二十来年的光景了。”
二十几年前,作为县里少数会读书识字的人,不负众望的经过三老的保荐,成为了县丞,这一做,就是二十几年了。
“外头可不像这里这般安居乐业,吃得饱穿得暖,还有些青壮年能天天欺行霸市,做着他们县霸的举止。”
姜元羲淡淡的道,难得的让徐峰脸上微烫,说到底县里会有那些刺头,也是他骄纵的缘故,都是他的后生晚辈,做错了事抓来训斥一顿,回头又继续犯了,他总不可能真的打杀他们,结果姜元羲一上任就将他们整治,让徐峰如今觉得好生尴尬。
姜元羲说这些不是为了让徐峰难堪的,她继续往下说,“这里的人能大鱼大肉,连孩子都长得结结实实,外头许多百姓们连吃个鸡蛋也是奢望,饭不果腹、面有菜色才是常态。”
徐峰心头一凛,语带隐忧,“大人,外头已经开始乱了么?”
二十几年前他外出游历,见到的可是一个百废待兴、众志成城的北梁,二十几年后已经连吃个鸡蛋也是奢想了,徐峰毫不怀疑姜元羲的话,他一下子就了悟,外头这般连饭都吃不饱,可是不就是要乱的征兆么。
自古民以食为天,连肚子都吃不饱,谁知道那些饿坏的人会做些什么事出来?
“当今打仗是一把好手,可惜却不是一个好厨子,治大国若烹小鲜,他做不出一桌子的好菜出来,把先帝留下好好的局面败坏了。”
姜元羲神色淡淡,语气从容,似乎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很是大逆不道,听得徐峰面色狠狠一变。
徐峰难得没有接话,沉默着。
常明义看了一眼徐峰,袖着手,也不说话。
姜元羲也不在意,转而问常明义,“常先生,不知你可有法子能改善一下这些粗盐?”
徐峰眉头微微一蹙,这位常先生,他只在第一次上门拜见姜元羲之时见过一次,其后就不见他的人影,似乎他很忙,整日不见人,但诸如姜五郎是负责户籍登记造册、崔四郎是陪着段公制定太学院之规则,这些人都各司其职,他却不知这位常先生是做什么的,又有何用处。
他不好打探,省得给姜元羲留下一个“刺探她身边人”的坏印象,今日见到常明义跟在姜元羲身边之时,他就觉得奇怪,及至姜元羲询问他是否懂得改善粗盐之法,心下不免轻视起来。
就他所知,整个北梁只有他们这里靠着海,连他们这些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人都想不出有何法子能改善粗盐,这人又如何有法子?
“回主上,明义有两法能改善粗盐。”常明义淡声道。
徐峰愣了愣,忍不住掏了掏耳朵,这人不仅说他有法子改善粗盐,还是有两个法子?
姜元羲就知道带常明义出来是对的,倍感兴趣的追问,“这两法是哪两法?”
“一法,就是火煮盐法。”
常明义的话落,徐峰不仅撇了撇嘴,这人不是废话么,这法子还用得着他来说。
常明义没有理会徐峰,继续道:“所谓火煮盐法,是在大锅里煮海水之前,先在锅上面覆上一层巾子,把海水从巾子上头倒进锅里,煮掉一半海水后,再加海水,仍然从巾子上面往下倒,再继续煮,如此三翻四次之后,海水快要煮干之时,准备另一条干净的巾子,把快要煮干的海水从干净的巾子上倒,接着就等风干,如此得出来的盐,不仅没有细沙,还不会苦涩,相当于青盐。”
盐分三种,一种是最便宜,口感最差的粗盐,苦涩的很,里头也多沙子,比粗盐好上一点的是青盐,细沙几乎没有,也不会苦涩,青盐比粗盐贵很多,还有一种最好的就是细盐,这种细盐一般都是世家皇族才能吃得起。
徐峰听常明义这般一说,竟然能把粗盐变成青盐,先是狐疑,见到姜元羲并没有质疑,出于对姜元羲的信任,他竟然觉得常明义说得这个法子应当是可行的。
徐峰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跳得厉害,一种狂喜席卷全身,他们若是真的能把粗盐改善成青盐,就真的是坐拥一座巨大的宝山了!
哪怕这法子折腾的很,徐峰也甘之如饴。
“不过这法子麻烦的紧,所用的柴火也很多,明义还有一法既简单又方便,同样也能得到青盐。”常明义摇摇头道。
徐峰神色一顿,还没尝到多少喜悦,就僵了僵身子。
什么,还有一法比这更好更方便的?
这下子徐峰比姜元羲还着急了,忍不住催促道:“是什么法子,你快说。”
常明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继续道:“主上,我们可以在海岸上辟出一块田地,趁涨潮时从海里引入海水到田里,又或者这里架构一座水车,把海水引入田里,等到天晴时阳光会把海水晒干,等慢慢风干之后,留下来的就是粗盐了,再用包扎用的细纱或者云纱滤一下粗盐,同样也能得到青盐。
这法子不用柴火,连人都不用,只需要固定一些时日过来把晒干的粗盐提走,继续把海水引入田里,任由阳光晒干,就能源源不断的得到粗盐了。”
徐峰怔了怔,“这法子有用?”
怎么听着这般玄乎呢,只用等着日头把海水晒干就能得到粗盐了吗?
常明义又看了他一眼,徐峰明确的从这一眼里看到了鄙夷,徐峰神色尬了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