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自从林青的卧室出来之后,就一直在赶工,往日他都会卯时起床准备,只不过今日被耽搁了不少功夫。
将昨晚泡好的十斤豆子细细地研磨成浆,这项工作他已做了近十年,从娘亲刚走时独自一人上手的恐慌,变成多年的游刃有余,每个流程时间和各环节原料比例的分配像刻在骨子里一般,房中的工具经日复一日的重复使用已现出岁月的亮光。一切不用多加思考,凭借手感和经验就能做出最嫩的豆腐。
县城的百味居从他娘还在时就是他家最大的客户,一直到现在,也是他做豆腐的主要来源,每天上午做好的五十斤豆腐,有四十斤是要晌午之前送到百味居的,剩下十斤豆腐他会到集市去卖掉,偶尔也有卖不完时,但总会赶在中午之前回来给天儿和林青做饭吃。
村里有关他没有男人气概的流言其实他听过不少,但他并不觉得男人就不能做饭洗衣,更何况林青那个女人连她自己的房间都懒的收拾,在这个家也是惯不会做家务的。所幸他从小一个人也是做惯了的,在加上两人也没什么。
比起同龄人来说,他每月做豆腐挣的不算少,豆子是他从村里一些人家3文2斤收购来的,1斤豆子他能做出5斤豆腐,1斤豆腐他卖2文,因百味居是大客户,3文2斤的。集市上和村子里散卖一些,偶尔也会遇到要摆寿宴要二三十斤的,一般二十斤以上他都会3文2斤提供,他做的豆腐许是娘亲传下来的配方特殊,总会比别人的嫩滑甘甜许多,这些年下来总有一些老客户的。
总的下来他一月能有二两多银子收入,但因他家基本没什么田地,粮食都是买来吃,以前他未成亲时一个人买粮还好点,后来成婚之后积蓄花出去不少,也想过买田,但一来他腾不开手,种田也不精通,二来田地少了佃出去不合算,田地多买几亩手头银钱不够。
刨去买豆子的成本和每月的日常开支,其实每个月也就剩几百文,有时天儿的衣服鞋子,还需要花钱请村中的王大娘帮忙做,岳父时常拘着林青的工钱偷偷给他,以免她乱花。
白云本不欲拿,但他岳父那人着实不是一个可以讲理的,林青的饭量日常比他还要大,只好每月拿出一部分请岳父帮着每月一起买粮,没错,林家也是买粮吃的,岳父时常要杀猪收猪,也懒得种田。林青有时候像岳父闹着要工钱无果,只好朝他要,每次她开口他总会给她一些零花钱,只不过她却从来不知那本就是她的工钱。
而此时的白天,光顾着离他娘远点,一时也忘了回家被他爹那平静的眼神紧盯的忐忑,径直地走向了豆腐房中,他爹一天中有大半的时间都会在这磨豆腐,待走进来之后,才想起忘了先去换身衣服遮遮罪行,心里无由地又迁怒上了某人,害他一时忘了收尾工作。爹爹看见他衣服湿着走回来会担心的,本想悄悄挪动后退的腿,在触碰到那无波无澜的眼睛时,只好心虚地站住了。
“爹爹”
白天率先承受不住此时的平静,虽心里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但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准备好受教的老实样子。
白云刚把今天的豆腐做完装好,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转身看去,就看见自家儿子像做贼一样偷偷往后挪,还不时往这边偷瞄,一副祈祷他看不到他的样子。
小小的人背着装满嫩绿鲜草的背篓,手中拎着一条小鱼,浑身湿漉漉的,草鞋上还淌出一些未干的水。
对于这个意外得来的儿子,他是从小亲自照顾长大的,内心自是疼爱非常,仅仅相貌和有些沉静的性格像了他,但无奈自他娘亲那遗传来的执拗,他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那执拗的劲头,像极了那个女人,他是怎么也教导不过来,但有一点不同,儿子的执拗让他心疼不已,女人的执拗则是让他糟心不止。
就拿下河摸鱼这件事,他说了他多少次,每次总是一副下次不会了的保证样子,看着那与自己一个模子似的小脸上,那双与女人相同的眸子里透出的浓浓的执拗与坚持,他虽心有不忍,还是会训他,但每隔一段时间他还是照做不误。
他有时也不禁对那同样有些不着调的岳父生气,总是纵着这小人,教他游泳,摸鱼,甚至还承诺等他大两岁以后带他去山上打猎。
岳父也真是的,就不想想,天儿还这么小,奈何他的反对在岳父那就从来不是一回事,每次都是笑呵呵地乐,你说前言,他就装傻不搭后语,还美其名曰教导孩子他有经验不用担心,就是这样才叫人担心,每当这时,脑海总会不经意幻想,曾经有个跟在岳父后面长大的壮丫头,是如何长成了如今这般。
眼瞅着那小人在自己长时间的注视下有些局促地动了动脚趾,眼里明明想坚持地辩解着什么,最终嘴上还是没有说出口,长时间的静默使他有些不安地微微放下了那本有些高昂的额头。
看到这,白云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他做的还不够好,让儿子这般没有安全感,要摸鱼给他吃,还要养兔子赚钱,连喂养自家的鸡的活计也承包了,小大人一样每天早上醒来也不用自己操心,穿衣洗漱喂鸡喂兔,总是沉默地跟在他后面想要帮忙,有时他去县城送豆腐,叫他出去和同龄的孩子一块玩耍,还是他撵着去的,一般也总会背着背篓去,回来的时候背着一篓嫩草回来。
对于他的懂事和执拗,他既欣慰,更多也是心疼,偶尔带着一身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