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决定攻打漳州,到二月中旬止,明军所需粮食、草料、军械、饷银,已经全部运送到广京和潮州前线。
广南太平了小半年,士绅百姓已经很少提起,去岁清兵侵入粤东的那一战,人性总是贯于安逸,而本能不去接受沉重、痛苦,不愿意回想经受的苦难。
朝廷这次攻打漳州,无疑又将人们的记忆挖了出来,为了支持明军东进收复旧地,广南近十万民夫日夜辛苦劳作。
珠江上,光着膀子拉纤的汉子,从早到晚络绎不绝,从广京前往潮州前线的驴车、骡车、独轮车,遮道而行,绵延数十里。
打仗就得征调民夫,而因为之前并无准备,王彦又规定了时间,所以民夫的劳动强度特别大,一些民夫常常累倒在官到上。
古人言“苛政猛于虎,徭役重如山”,广南人供养整个隆武朝廷,加上近十万明军,出钱,出人,又出粮,虽说朝廷没有加税,但负担也已经不轻,现在临近春天播种,征调民夫,绝对算不上仁政。
此时民间怨言肯定有,但是广东布政司下达征调命令以来,百姓却没有抗拒,民夫也没有逃亡、误期。
这是因为广州城里集结的军队,江面上穿梭的水师战船,揭开了他们对于战争的记忆,广京日益繁华的经济,似乎抹平了去岁广京之役的创伤,但实际上几十万个孤坟,就在广京城郊,创伤依然还在,只是不被提及。
人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想着过去的痛苦,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生活还要继续,所以王彦才能看见广京一派繁华的场景。
“唇亡齿寒,保粤护闽。”这是官府动员广南的口号,事实广南人对于去岁的记忆一被提起,大多数人也明白这个道理,想要好好在广南生活,就得把福建的清军赶走,因为他们离的实在太近。
广南人知道,明军这次东征,不仅是为了恢复旧疆,也是为了保卫广南,本着被广南之地的唱词、说书、昆曲大戏,培养起来的家国情怀,广南人纵有怨言,也要竭力而为。
隆武皇帝,出了行宫,与王彦视察备战情况,看见官道上络绎不绝的民夫,往东面进发,看着赤着身子,喊着号子,拉动大船的纤夫,谓王彦道:“广南之民,为大明付出极大,卿家此次如不能马到功成,则上对不起朝廷与朕,下对不起,广南子民。”
清军在漳州驻军三万,张存仁在福州、泉州、安平等地合起来,也有三万人马,福建清兵大概在六万人左右。
王彦这次征调四万人,郑成功应该能出兵一万,共计五万大军,考虑到明军攻,清兵守,兵力分散,明军其实颇具优势,但是清兵多是老卒,而明军却大多是新卒,王彦的担子其实很重。
他深知责任重大,不敢丝毫马虎。
从金夏回来之后,他就以大学士督师的身份,从兵部发出调令,命潮州前线的忠武营做好准备,令督标,以及从潮州前线换防轮休的忠贞,抽调一部精干,再广京集结。
到二月中旬,潮州前线,以经集结了两万步军,广京城外,也有一万四千步军,以及六千骑兵集结。
此外,王彦还抽调了司礼监大太监庞天寿,从澳门聘来的三百名葡萄牙火铳手,一来看看西夷的战法,二来为对付荷兰人,做准备。
明军这边那么大的动作,漳州的清兵自然不会一无所知,其实明清双方,在各自统辖区域内,都互派了大量密探。
王彦调兵遣将,早惊动了漳州清兵的统帅佟养甲、李成栋,早在清军密探从厦门传回王彦与郑成功会面的消息时,李成栋就预感到事情不对头,及至一月底,清军的细作探到明军,在广京大规模调动,粮食、器械开始运往潮州,李成栋就据此判定,王彦这是要揍他了。
去岁李成栋本来和王彦打的火热,每月都有几封书信往来,只是王彦开出的条件,李成栋并不满意,加上王彦以前只是他下面的一个千户,现在高出他那么多,他心里就难免有些不平衡,等清廷为他抬旗之后,他就断绝了与王彦的书信往来。
张存仁让他辅助佟养甲镇守漳州,他心里就一直担心王彦怒他,要挥兵打他,现在确切的消息传来,这位清军大将就有点寝食难安了,他一面告诫部下,严防死守,一面火速向闽浙总督张存仁报告,请求从福州、泉州抽调清军进入漳州府。
福建一地,对于清廷来说,其实比较尴尬,因为赣地没有像历史那样被清军控制,所以福建实际上是,被江西明军、广南明军、外加郑成功三面包围。
如果清兵在此驻扎十多万人马,道也不惧明军包围,但偏偏福建八山一水一分地,产出的粮食,不足以养十多万兵,清廷又没有做海贸的经验,所以福建要驻重兵,就得从江南运粮,但这无疑又会削弱江南的力量。
洪承畴现在自己屁股底下还一堆屎,江南的问题还没解决,哪有时间管福建。
从战略上来说,福建被三面包围,已经处于劣势,但清廷好不容易诱降了郑芝龙,得了福建一地,现在虽有些鸡肋,但却不能放弃。
张存仁之前被王彦打得大败,搜刮来的百车金银,全被王彦夺去,让他是又恨又忌惮,他看了李成栋的密报,心里担心,怕仅依靠漳州府的清兵,要挡住王彦和郑成功的夹击,恐怕不容易。
一时间,他只能快马将消息,传到江南,称王彦东征已经不可避免,让洪承畴想法拨点援兵过来,或者打打江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