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凌晨一点时,全身被冷汗浸湿的池田跑回了家,他一路上魂不守舍,直到看见熟悉的家门才稍稍冷静下来。
屋里有灯光,看来父亲已然酒醉归来。
他蹑手蹑脚地进屋,试探着说了声:“我回来了。”
没人回应,唯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池田来到有亮光的房间,将门拉开一半,看到的景象让他松了口气,父亲醉醺醺地卧在被炉里睡着了,几个空酒瓶散落在其身边。
“半夜回到家发现儿子不在,竟还满不在乎地睡了。”池田帮父亲关上灯,拉好门,低声嘀咕道。
他去冲了个澡,回到自己的房间,虽是躺在了床上,但完全没有睡意。只要一闭上眼睛,吊在绳下的尸体,还有松尾那凄惨的面孔就会反复出现。
直到外面的天蒙蒙亮了,池田还是睁着布满血丝双眼,望着天花板。
他想了一夜,什么都没想明白,只换得脑中的一片混乱,还有头疼欲裂,精神萎靡的糟糕感觉。
松尾为什么要自杀?而且还非得到教员办公室里上吊,这有什么意义吗?那个古怪的书店到底是怎么回事?书店老板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指定我在午夜去松尾的办公室偷东西?难道松尾的死和他有关系?
又辗转反侧了一会儿,池田看了看钟,差不多该准备上学了,他虽然很累,但不敢请假,可能是心虚的缘故,池田觉得自己偏偏在学校里发现尸体的当天缺勤会显得很可疑。
今天他赶上了巴士,因此也就没有经过天一的书店。其实就算选择走路上学,池田也知道那个书店老板是不会在那么早就开门的,看他的德行就是那种早晨十点前绝不会爬出被窝的货,所以就算路过书店也是白搭。
学校的情况和池田想象中差不多,值夜班的那位仁兄在四点左右发现了尸体,他也没叫救护车,直接就报了警,估计是松尾的造型已经非常明确地表现出“我没救了”这个事实。
天亮时,警察已把教学大楼的三楼整层给封了,调查取证工作慢条斯理地进行着,不少老师乃至学生都被问了话。池田倒是没被人问到,可能是他的样子太不起眼了,又或是给人内向、不好搭话的印象。
一上午学生们都在窃窃私语,讨论的内容当然是松尾的死;老师们讲课似乎也心不在焉,所以对课堂纪律也就听之任之。
“啊……松尾啊,那真是最恶劣的人了!刻薄又猥琐的中年大叔,四十多岁了却还是未婚吧,平时对一些女教师毛手毛脚的,听说还有女学生被他骚扰过呢。不过这家伙做坏事不留什么证据,和校董事会的关系又不错,还很会巴结家长,所以校长都没法儿开除他,于是大家就只好天天看他摆着小人得志的嘴脸来学校碍眼地乱晃。
这种人能自杀真是太好了,终于为世界干了件好事啊,喂,警官,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这个人说话就是这么直的,我只是把大家都不愿意说的事实讲出来了而已。”
对警察说这话的是黑泽老师。更年期已过,接近退休年龄的国文教师,口无遮拦的热血大婶。性格如此要升到领导层很难,不过这种类型的人倒绝不会被同事或学生讨厌,除了松尾……
如果把松尾比作滑腻的脏水,黑泽就是烧开的热油。势利的松尾在不同的人面前会娴熟地运用卑躬屈膝和趾高气昂两种形态,但遇到黑泽大婶,他唯有躲得远远的一途。这道理十分简单:把一个小人和普通人放在一起,他就只是个讨厌的家伙罢了;而把一个小人和一个特正直的人去比较,那他除了渣滓什么也不是。
警方收集到的证词自然会去进行筛选分析,不过大伙儿对松尾的性格似乎已有公认了,总之就是给人以死有余辜的感觉。
可正因为如此,问题才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像这种人,会自杀?而且他明明是独居,何必要特地在半夜潜入学校里自杀?不能在家里上吊吗?
时近中午,学校终于宣布了停课半天,学生们吃完午饭就可以回去了。
这对池田来说无疑是好消息,他迫不及待要赶去那家书店,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解答。不过他还是在食堂里平静的吃完了午餐,和大多数人一起陆续地离开。
池田告诉自己,必须非常谨慎才行,不能做任何异常的举动,即便根本没有人会去注意他,他也要尽可能地小心。
他走了一个小时回到家,一路上都显得很淡定,经过天一的书店时都没往里瞟上一眼。
“我回来了。”池田道完这句,随手关上门,坐在玄关上换了鞋。
他走进起居室,父亲正叼着根烟,坐在被炉里看电视,听到池田拉开门的声音,头也不回道:“这么早回来是翘课了吗?”
池田也坐到被里往外拿作业,“松尾老师昨晚在学校里自杀了,所以下午停课。”
老爸听了以后微皱眉头:“啊……那个家伙,是你的班主任吧,我还记得他。去年来家访过一次吧,用那种厌恶的眼神走进来,对我说话时也摆出一副嚣张的表情,什么呀那家伙。”他猛吸了一口烟:“是怎么死的?从学校天台跳下来?还是上吊什么的?”
池田神情麻木,推了推厚厚的眼镜:“是吊死的,听说是晚上潜入学校在自己办公室里干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哦,对了。”池田老爸伸手去拿桌上的遥控器,他一动就打了个嗝儿,一股酒气从嘴里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