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封赏,群臣也看出些门道来了:最高者封地,如弋阳君等人,每人几十里,尽是本邑的膏腴之地;次者封食邑,禄三世;再次就是单纯的封爵,无食邑,仅赐禄谷,身死禄绝。
落魄的公卿子弟、走狗屎运的少许庶民都封了誉士,为将为率的贵人封了爵、封了食邑、甚至封了地。这些全是军功之赏,唯独他们,无地无兵的封君、大夫,不能随军作战的官吏什么也没捞着。他们正失落间,令尹淖狡咳嗽几声,道:“王令:即日起,封君、大夫、士等若于大司马府报备,可建私卒……”
春秋之时,楚国各族皆有私卒,每每征战都是私卒尽发,有的时候甚至是私卒挑大梁,一些大族的私卒暴打一些小国不在话下。楚庄王若敖氏之乱后,开始严禁私卒,可征战沙场的私卒日渐减少,只剩下一些剑士、门客、家丁、壮仆,而今熊荆忽然要恢复私卒。
封赏厚的让人咂舌,如今私卒令一出,群臣当即色变。有家财、有封地的人心中窃喜,族中家丁终于有了正式编制,虽然仍要自己掏腰包供粮草,但最少可以光明正大的亮出去,更能随大军作战,获得赏赐;没钱没地的那些人则如丧考妣,如此优厚的军功赏赐,自己于朝中恐怕会越来越失势。
“敬告大王,臣以为此令不妥。”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人站了出来,是郢都城尹管由。“去岁景骅之叛,便是私卒所致,公卿士等皆建私卒,我楚国何安?大王何安?”
“不佞安得很。”语涉谋反,其他人再怎么支持也不敢乱开口,只有熊荆说话。“管卿以为,一旦有了私卒,众私卒就会攻打郢都,自立为王么?”
“确会如此。”出列之后管由才发现几乎无人支持自己,他顿首道:“若有私卒,且不说他们彼此攻伐。若有人再行景骅、若敖氏之事,大王当如何?”
“景骅之叛与景氏无关。若敖氏确是叛乱,然结果如何?”熊荆冷道。“区区景骅,仅凭一己之力,便可于郢都谋叛,可见私卒不私卒并不重要,重要的各族之心。
若不佞一如先君灵王,自然棘门不纳、徒于荒野,无私卒又如何?若不佞贤如先君武王、文王,有私卒又如何?哪一族的私卒不曾为楚国抛洒热血、开疆拓土?
有以噎死者,欲禁天下之食,此乃大谬之谬。管卿之意,莫不要尽收楚国之兵,尽罢县邑之卒,如此楚国乃安、不佞乃安?”
“臣并非此意。然私卒若建,便是不谋反,他日彼等依仗私卒,不守律法、持强凌弱,以私害公,当为我楚国之患。”管由再次顿首,他没有一点私心,有的全是公心。
“管卿谬矣。律法乃强者所定,本就是持强凌弱,何来不守?楚国本就是大小各族各家之集合,何公之有?”熊荆的语气缓和下来,“自古以来弱者便该俯首称臣、唯命是从,拿律法当挡箭牌?他们配吗?”
“臣……”顿首中的管由无语了,他微微抬起头,远处的大王似乎遥不可及,整个视界也与往日不同,好像什么东西颠倒了。
“敬告大王,臣以为不然。”管由无语,却另外有人跳了出来,是上次被熊荆讽为奸细的孟昭。
“你要说何言,不佞心里明白。”熊荆看着他就生厌。“不佞只想告诉你,我楚国日后只有两种人,一种:可持矛而战之人,另一种,不可持矛而战之人。前者是国人,后者是奴仆。”
“臣便是不可持矛而战之人,是奴仆。”孟昭也知道大王不喜欢自己,可他知道这个王不是暴君,反而相当贤明,所以他要与之对辩,因为这很安全。“在场之朝臣多数不可持矛而战,皆是奴仆,请大王去了我等之职。”
“既然你自请去职,那你就回家去。”熊荆冷笑,之后喝道:“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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