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发怒了。
狂风骤雨在海面上肆虐,黑沉的彤云与海面融成一般无二的黑色,不时翻滚而起的浪头足有几丈高,似是要吞噬所有的生命。
海浪翻滚,狂风卷着巨浪豪雨朝着岸边翻滚而来,岸上的渔民世世代代居住在这个海边的小村,却从未见过这般妖异的天色。
风大雨大,油纸伞根本撑不住,就是人也不敢站得离岸边太近,就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卷到浪里去。
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好奇地偷偷从窗户往外望,指着那海面翻滚的彤云里的一点妖异流转的紫光,不及问,便已被白了脸的大人一把拍开了手,捂住了嘴。海神发怒了。不能指,更不能问。
孩子在母亲瑟瑟发抖的手掌下,蠕动着嘴唇。听,那雨里有哭声,海神不是怒了,是哭了。
这一夜,暴雨如注,风浪呼啸着拍打在岸边礁石上。这一夜,这个宁静的海边小村,却注定无眠。能睡得着的,也就只有不知世事的小孩子了。而村民们都是提心吊胆,甚至由村长组织了人,换着值夜,就怕这海神之怒,会殃及他们这些ròu_tǐ凡胎。
在海神的力量面前,他们实在太过渺小,不过眨眼间便能被吞没。而他们只想着,若是果真大难来时,能够有机会逃一回命罢了。至于能不能逃过,那又两说了。
只是,今回却是他们白提心吊胆了一回。夜色转淡时,呼啸了整夜的风雨渐渐平息下来。海浪,像是玩儿得疲惫,被抚慰着沉沉睡去的顽皮孩童,这一刻,反倒温柔得只似轻声呢喃。
天亮时,松了一口气的村民们跑到海边上,却被海滩上的景象惊得大叫起来。孩子们光着脚丫,一边在沙滩上跑来跑去,一边快乐地欢呼道,“鱼!好多的鱼!”
因着昨夜的一场风雨,这海滩上竟似搁浅了好多的鱼,村民们这一刻心里已全没了昨夜的惧怕,取而代之的,全是欢欣鼓舞。海神给他们送来了这么多的礼物,他们自然欢喜。
满村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抬了箩筐,在沙滩上捡起鱼来。那鱼,满了一筐又一筐。
突然,有一个孩子指着某一处惊呼道,“看!那是什么?”
海,这一刻,被微风拂得温柔,雪白的浪花轻轻涌上来,漫过半埋在沙里的那双恍若雪藕的玉足,轻吻过足背,又似害羞一般退了回去。
这一刻的海,温柔而宁静,只需看着,心便不由静下来。
女子有一头长及至腰的发丝,不绑不束,就这么随意披散在身后,在海风轻拂中飞舞,被阳光映得发亮的发色黑得好似一匹上好的绸。她身上穿着的不过就是一件普通的粗布衣裳,不但满是补丁不说,还有些不合身,腰身显得有些过宽了,只得用一根烂布条将腰束住,勉强还算得合体。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站在海边,光看背影却让阿妹自心间油然生出一种敬畏,不自觉的,便是悄悄放缓了脚步,低声喊道,“姐姐,我阿娘让我来叫你回家吃饭了。”
女子没有动作,甚至没有回头,好似根本没有听见阿妹的话一般,仍然一动不动地看着海面。
阿妹心里有些好奇,不由悄悄靠了过去,从女子身后探出头来,也往那海面看去。
湛蓝的海水被海风轻拂着一层层雪白的浪花,往着岸边推来,海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远处,几只渔船正缓缓驶向天边。这是阿妹日日都看惯了的景致,没觉得有半点儿的特别。可是,那女子却看得太过专注了,这让阿妹不得不好奇。
阿妹太好奇了,这好奇抵过了她心里的敬畏,终于让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姐姐!你在看什么呀?阿牛哥他们说,姐姐是水里的鲛人,所以,姐姐这样看着海,是想家了么?”
女子终于回过头来,那是一张明艳的脸孔,白皙明净,绝不是这样的海边小村能养育出的,即便是一身粗布衣裙也掩饰不住的气韵非凡,反倒是那一身格格不入的衣裙被她映衬出了两许明艳。
她五官中最为出色的,应是那双眼,黑中带金,黑得纯粹,金色耀目,融合在一处,恍若能摄人心魄一般的美。额间一抹墨色,阿妹她阿娘见了曾暗地叹息,说是好好的一个姑娘怎的额间却有这么一个碍眼的胎记?阿妹看了,却觉得暗自喜欢,那抹墨痕仔细看了,竟好似一朵花,阿妹不知道是什么好,但只是瞧着,便觉得挺稀罕,挺好看的。
此时,姑娘那双黑金色的眼瞳望定阿妹,似是饱含了兴味,“说我是鲛人?为何?”
“那一日,海神发怒,海里卷起了好大的浪。浪退了,姐姐便躺在了岸上。姐姐这样美,就像是海里能迷人魂魄的鲛人,阿牛哥他们都是那么说的。”阿妹不过八九岁的样子,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裙,显然是大人的旧衣裳改小了的,怕是已穿了好几年,袖子缩在腕上手臂间,裤腿下也露出了半截小腿,因着常年在海边日头下晒着,皮肤都有些发黑,更衬得她瘦成了一把骨头,足见这一家人日子过得有多拮据。
然而,就是这样穷苦的一家人,却还是收留了她。即便是每顿的咸鱼糠饭,但他们却已尽了最大努力,让她吃饱了。
姑娘目光闪了闪,虽然日日的咸鱼糠饭已让她有些腻烦了,但他们的恩却是切切实实的。“那么你也觉得我是鲛人?”
阿妹却是迟疑地摇了摇头。
这反倒让姑娘有些兴味地挑起一道眉来,“为何?”
“村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