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在韩铮目光灼灼中,一团光晕包裹着一具尸骨轻轻落于地面。
身上的甲胄已经破烂不堪,隐隐露出森森白骨。
韩铮说不出此时是什么样的感觉,彼时,那种痛彻心扉的绝望,已经不知不觉,被麻木所取代,这么多年过去了,阿冉从未入他梦中,他渐渐地,竟连她的样子,都淡忘了。
起初,他以为,他还在这里,她必然也在。情深几何,她怎么可能轻易舍弃他,独自离开?
这些年,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清醒的时候,清楚地记得之后发生的那一切,他怨,他怒,为此,想要毁掉一切。可他还残存着一丝希望,他能够留下来,说不定,阿冉、三哥、父亲,也都还在。这些年,除了那个郇山道人布下的阵法之中,他去不了之外,他找遍了松陵原的其他任何地方,却是一无所得。
他也想过,是不是刚好就是在那个郇山道人布下的阵法之中,父亲、三哥还有阿冉,都被困在那里,可那个郇山道人却是龟缩不出。
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他又怀疑了,怀疑着父亲也好,三哥也罢,就是阿冉,也早已撇下他,离开了,这怀疑,便像是毒药,一日日啮噬着他的心肺,起初,还觉得疼,慢慢地,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麻木了,却是再感觉不到了。
即便是今日,见到了这具尸骨,他也只是略略沉凝了眸色,甚至是有些疑惑地偏头,只是看了一眼,面上并无什么大的波动。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顾轻涯却是皱了皱眉。他相信这世间有情深不悔,即便是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哪怕是生生世世,轮回经年,也不会变。一如他们早前见过的,楼湛与舒窈那般。
韩铮与淳于冉之间的一切,是顾轻涯亲眼见证的,他看得见,也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亲眼见过淳于冉死去时,韩铮的痛不欲生,所以,瞧见他如今的模样,才会让顾轻涯皱起眉来。
看来……那虎符果然已经不是从前的虎符了,被这松陵原数十万军民冤魂的怨气沾染、淬炼,已是成了不折不扣的邪物,韩铮半点儿不知,自己正一点点被它影响。所有美好的、正面的回忆、情感,都被它一点点地淡化,而相反的却是,所有丑陋的、不好的记忆,还有情感都被它一点点放大,并且加深,这样的邪物,若是佐以法力,足以让人入了魔障。而且……韩铮的力量那般可怕,只怕也不无这个东西的功劳。
顾轻涯此时眉心的皱起,不只为了眼前韩铮的情状,还因为,他突然想起了那个让闻歌来找这样东西的人,还是一早的那个困惑,他们到底要找这个东西做什么呢?如今,疑惑,倒是慢慢解开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满心的不安。
韩铮的表情太过淡然了,让闻歌也是诧异不已。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是她眼里的疑惑太过明显,韩铮将目光从那句尸骨上挪回,重新落在了闻歌脸上,却是一勾唇,嘲弄笑道,“真是可笑!你们随意弄来一具尸骨,告诉我说,这是阿冉,我便要信了?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阿冉?还有……即便这是阿冉,我又哪里晓得是不是根本就是你们扰了她的安宁,只为了用她来掣肘我?”
“你……”闻歌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看来……你们没有别的理由阻止我杀你了。”韩铮低低笑,那笑声莫名的让人毛骨悚然。
闻歌心头一颤,看来,刚才她那句话是对的!如今的韩铮,与从前的韩铮已是判若两人。自己错了吗?错了吧!竟想自他身上寻找残存的人性与温情。
他箍在她颈间的手,轻轻一个用力,再需一点就要掐断她的喉咙。
这一刻,闻歌在韩铮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就像是一般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徒剩无力的挣扎。
呼吸困难的当下,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怎么就想了这么一个以身犯险的笨法子?真是笨呐,赫连闻歌!
一边却是迷迷糊糊想道,这顾五是死人啊?都不知道救她的?难不成真要看她死了,他才高兴?
顾轻涯自然不会真的无动于衷。
即便方才他是因为猜到了闻歌故意这般为之的用意,所以选择了观望,到了这一刻,生死攸关之际,也顾不上会不会让闻歌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他这个时候,所思所想,只有救下她,不能让她有事。
可是,顾轻涯清楚,韩铮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刚才,那一瞬间的交手,韩铮尚未使出全力,他的胸口到现在还闷疼着,真气难聚。若用普通的法子,根本是半点儿用处也没有。唯一……
一股水柱从院子里那口水井之中冲天而起,凝为一柄水剑,变韩铮背脊刺去。
同时,伺机而动的叶空蝉和曲未浓二人同时拔地而起,一人持笛,一人挥剑,一左一右攻击韩铮侧方。
韩铮双眸一眯,左手一挥,祭出了那枚虎符。转眼,狂风大作,黑云翻动,院门外的千鬼似是得了号令,疯狂地涌了进来。
转瞬便将他们淹没在了一片黑雾中。
顷刻间,几人皆是面色大变,完了!看来这次,他们是在劫难逃了。
“韩铮!快住手!”
一把清亮的女嗓在这时骤然破开重重黑雾,进到了众人耳中。
韩铮一手回转,挥出一股暗黑的气流,与顾轻涯的水剑相抵,扣在闻歌喉间的那一致手未松动分毫,只需再多用上一分力,顷刻就要断了闻歌的先机。
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