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度讶然问道:“先生您是想回徽州老家了?”
“老夫回徽州做什么,认识的亲友故旧都快死光了,哪有在这里过得舒坦。老夫行将就木,也不知道还有几日好活,你难道不该做点准备。”
“先生可有什么不舒服?尽管告诉晚辈,定细心给您医治调理。”
“你医术再高也终究是个医生,还能让老夫长生不死做千年王八,放心老夫好的很,不过人终有一死,总要做些安排。”
“你不是想让那三个老头接我的班吧?”朱升摆摆手道:“不行,罗先生太刚直,宋仲温在皇上面前说不上话,主敬原本是个好人选,可从前恩宠太盛荣耀太多,在皇上跟前怕是直不起腰来。”
马度指指自己,”那晚辈就不行吗?‘’
“你要是不想当王莽,还是不要做山长的好,到时候满朝都是……”
马度连忙的捂住他的嘴,“先生当真是老糊涂了,什么都敢说,是要害死我啊!”扭头看看办公室外面的铁铉,他应该没有听见。
朱升拿开他的手,“胆小如鼠又没风骨,哪里能做得了山长。能把郭太史的后人招来,也算你有本事了,既然你给书院带来一位名师,这未来的山长就包在老夫身上,到时候你可得好好供着。”
出了办公室,马度找了个管事带着铁铉去办理入学手续,安排食宿,自己则是穿过操场,到了薄启授课的教室。
跟着他学习营造之术的学生越来越多,教室早已扩建,比后世大学里的公共教室也是不差,窗明几净,屋子里头摆满了模型。
薄启趴在窗边的小桌子上,一边享受着春日的阳光,一边吃早饭,一碗奶茶,一个大菜包子,还有一坨黑不拉几狗屎一样蜂胶。
忠心耿耿的宦官海英,竟然粘了假胡子侍立在一旁,正仔细的给他剥着鸡蛋,见马度来了便笑呵呵的一礼,“侯爷您来了。”
薄启喝了一口奶茶,“他现在可不是什么侯爷白身一个,现在书院里头都快没他的位置了,你还真是好运气,连郭守敬的后人都能找得到。”
“嘿嘿……只能说是巧了,海英可还有奶茶吗,给我来上一碗。”马度紧挨着薄启坐了,“郭老头的长孙你可见过了吗?觉得如何呀?”
“见过了,是个好孩子,是要让老夫收他做弟子吗?你就不怕再出个什么篓子?”
薄启所指的应该是那个除夕雪夜,看来老朱给他留下的心里阴影不小。
接过海英递来的奶茶,马度轻轻的啜了一口,拍拍薄启宽厚的肩膀,马度笑道:“你想多了,虽然郭太史给你祖上打过六十年的长工,可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差着好几辈就算是有些恩情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那郭家的老头傲气的很,连当今的皇上都不上赶着巴结,还会在乎你这个退位过气的。听说你的舞姬生了女娃儿,你视若掌上明珠,有了上次惨痛的教训你应该不会拿她的未来做赌注吧?呃……呕……”
瞥见薄启嘴里那坨又粘又稠的蜂胶,马度不由得干呕一声,早上吃的豆花差点冲到嗓子眼。
“哼,你自己看着都恶心,却让老夫每天吃顿顿吃,就不能换点别的。”
“这是好东西金贵着呢,你能老来得女可全靠它,说起来我也有一份功劳,你别不识好人心。”
“你这话里有歧义,老夫的便宜也是你能占的。”
“一句玩笑话,何必当真呢。说正事吧,让你做的蒸汽船到底如何了?”
“老夫刚得了一个千金宝贝,这会儿哪有心思,再给老夫一些时日,最迟到今年夏天,保证你能试航。”
“不着急,关键是稳妥,要是行驶在茫茫大海之中翻了船那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薄启重重的点了点头,“定不叫你失望,你要记得答应老夫的事情。不跟你说了,老夫新收的好徒儿来了,也不知道留给他的课业做得如何,有没有营造方面的天赋。”
窗子外面,郭牧穿过操场缓步走来,手里还捧着一个高粱杆扎成小玩意,想必那就是薄启留给他的课业了。
“看来你的动作比我想象中的快多了。”
“那是当然,这些年老夫收的学生不少,可大多资质平平,好苗子全都给那几个老家伙抢去了,难得碰上一个自然是要出手快些,那郭达还不乐意,是我强收入门下的。”
“恭喜了,我就不打扰您教导学生了,告辞!”
马度在书院里头闲逛了一圈,既然有人替他上课求之不得,刚要回家就碰上拿着教材从教室里面出来的郭老头,他冲着马度拱手一礼,拦着马度笑吟吟的道:“国舅爷,这就要回家去了吗?”
“郭老先生,您这么客气让我很不习惯哪。”看着郭老头满脸笑意,马度总觉得有一种阴谋的味道。
“老夫惭愧,在山东时只以为国舅爷是轻浮跋扈的浪荡外戚,靠着姻亲得了爵位,在书院几日,听闻诸位先生说起国舅爷的轶事,才知道自己眼拙小看了您哪。”
马度摊摊手无奈的道:“我很像您口中说的那种轻浮跋扈的外戚?”
“像,堪称典范,是老夫以貌取人,在这里给您赔礼了。”郭老头说着还向马度一揖,“旁的不说,单这一本教材便知国舅爷于算学一道可称宗师,老夫不及也,更遑论国舅爷战功赫赫,还创下这偌大的书院,乃是不世出的英才。”
还从未有人这般夸赞过自己,可能是平常被打击的多了,这让马度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