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小会儿,就有一个屐着鞋子,跑出来的半百老人,在沈玉暖两步之遥刹车,盯着她细细的看。
“欢儿见过伯父。”
“啊,哦,快起快起。”
莫徵太过惊讶,手足无措,既紧张又激动,“进,进家来!”
沈玉暖不得不残忍的打破伯父的喜悦,“我娘的灵柩停在侧门......”
“啊......”
大概是没反应过来,顿在当场,好半晌表情才似笑似哭道,“进家来再说吧。”
一切收拾妥当,叔侄做在客厅,沉默无语。
沈玉暖打量过整个莫府,只有两个人,一主一仆,院子也宽敞,看得出以前是鼎盛的家族,如今后面两进院子已经荒败了。
多少年了,除了和顺子说说话,平日里除非必要,不大开口,如今悲喜交加,埋着许多话,却张不开口。
欢儿已经这么大了,百日的时候他见过,小小的一点点,一个巴掌就能拖住,如今......
“有十五了吧?你们这些年在哪里生活?你娘怎么去的?”
“是十五了,我们一直住在李家,娘......”
“李家?”
莫徵腾的站起身,“可是刘坤的亲家?”
沈玉暖点头,“是,住在远房姨母的夫家。”看来真的有隐情。
莫徵狠狠打了自己两巴掌,当年他跟着商队去过几次大漠,向往那样自由自在的生活,不顾父母亲人的反对,拿着包袱潇洒走人。
堂弟父母走的早,基本是他父母的另一个儿子,他只觉得有堂弟在,父母有人照看,他完全能放心的去闯荡。
信件不畅,家人找不到他,等回来的时候不止父母没了,就连一起长大的堂兄也没了。
他们莫家到了父亲这一辈,都是单传,如此只剩下他一人。
年少时的肆意妄为,再回头,已物是人非,没有后悔药。
当初也打听过弟妹和小侄女,一直追着线索到了刘家,得到的消息是,弟妹没来过。
后来一直在平阳城停留了三年,想着弟妹的父亲好歹是名师大家,或许有什么知己好友收留了弟妹也未可知。
没有门道,他就走街串巷的打听,四处留意,总算从拐弯抹角的地方得知了母女两人确实来过平阳城,死在街角,被扔了乱葬岗。
提供消息的人,将弟妹的样貌说话语气都描述的完全一样。
一个人如此说也就算了,两个三个说着同样的话,甚至找到了弟弟曾经送给弟妹的玉簪,还是与他一起去挑选的,记忆尤深。
为此莫徵在平阳城外的乱葬岗跪了一天一夜,他来迟了,对不起弟弟,对不起弟妹和孩子。
可眼前的小欢,那眉眼十足十的随了弟妹,鼻子嘴巴随弟弟不会有错。
沈玉暖看对方不停的打自己耳光,赶紧拦着,“伯父这是作何?”
当莫徵将他的经历说出来的时候,沈玉暖一点都不意外。
“伯父该打啊,若当初能再细心些,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并不是您的错,当初我和母亲暂居李家,一方面是对方极力邀请,另一方面,李家好歹有些门道,找人更方便。”
沈玉暖从包袱里拿出一封封信,递给莫徵,
“这是收拾母亲遗物时找到的,当初我年幼,母亲并未告知这些,看了信才知道我还有个伯父,在多年前病逝。”
见莫徵翻看信件时颤抖的模样,沈玉暖心中也不好受。
“还能见伯父真是太好了,欢儿往后再不是浮萍之人。”
莫徵心中百感交集,他莫家就这么被毁了,又感谢上苍,好歹侄女还活着。
拿出当初从当铺赎回来的玉簪,“这是当初找回来的,据说是乞丐从你娘尸体上拿走卖了的。”
沈玉暖接过,某段尘封的记忆慢慢打开,确实有这么个事情。
“我记得这只簪子,娘经常带着,爱不释手,说是爹爹送她的第一件东西,宝贝的很。只是后来莫名找不到了,娘为此消沉了很长时间......”
怀疑是丫鬟偷拿了,可借住在别人家,下人也是别人家的,打狗看主人,以莫母谨慎的性子,硬是咽了这口气,自己却又急又气,折腾病了,躺床上半个月。
“伯父,是有人从中作梗?”
莫徵也是如此感觉,是谁?如今看来,李刘两家,不出左右,不是单向的,就是两家合起伙来做的。
可,原因呢?为了什么目的才要将母女两藏起来?
“定是那李煜白没安好心!”
莫徵本要脱口而出什么,可看到身前的侄女,生生的忍住了,如今人已死,说那些还有什么意义......
看出对方的心思,沈玉暖只好挑明,“母亲是自杀,李家匆忙入殓,可我为母亲穿衣时发现了身上的伤痕......”
说的艰难,“她死前被凌辱过......”
在夜深人静的晚上,本该像平常一样,安安静静,母女两人道晚安,各自安睡。
可谁能知道,一墙之隔的地方进行着一场兽形。
莫家母女两住的院子不大,就三间房,母女各一间,另一间住下人。
环境很安宁,原主睡眠轻,稍有动静都会惊醒的人,那天晚上却听不见那么明显的喊叫哭求声。
平日都会准时在卯正二刻起床,多年形成的生物钟,那一日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伺候的唯一一个丫鬟,也没有催的动静。
原主被母丧的事情分去了全部注意力,根本没有一点余力去关注这些可疑的地方。